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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姐姐的一句话,
團長丈夫让三岁的儿子在大雨里罚跪了两个小时。
等我赶回家时, 发现儿子高烧惊厥, 送去卫生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整整七天, 我一个人处理好了儿子的后事, 男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抱着儿子的骨灰坛, 我申请了离婚报告。
只等30天, 我就会永远离开漠河,永远离开他……办完一切手续回家时, 我却发现沈清轨又带着姐姐母子俩在家。
看见我, 姐姐冯兰兰开口道。
“妹妹, 你败坏我的名声就算了,不能总拿孩子开玩笑, 我早上带思寒去领粮食的时候还见你把平安送去軍区幼儿托教所了。”
我愤恨地盯着她: “滚! ”
话落, 沈清轨就挡在她面前: “冯雪初, 你冷静点……”
“你也给我滚! ”我猩红着眼打断, 一把扯下墙壁上挂着的镰刀,
“再不滚! 就别怪我控制不住杀了你们! ”
沈清轨脸色变了又变, 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带着冯兰兰母子快速离开。
之后的日子, 他一直没回家。
转眼二十几天过去, 距离我离开漠河, 只剩7天。
这天下午, 我刚从供销社买了东西回家, 在门口迎面遇上沈清轨。“我这段时间出任务, 听兰兰说,都二十多天了, 你一直没把平安接回来。”
“我知道你生气我对平安严厉, 但我也是为了他好, 咱俩别扭闹了这么久, 气消了就去軍区幼儿托教所把平安接回来吧, 我也想他了。”
我倒是也想儿子真的好好活在軍区幼儿托教……
看了一眼床头的骨灰坛, 眼中漫上凄苦。
我没理沈清轨, 自顾自踏进房间,关上门。回头瞥见桌上的结婚照——
我穿着整洁的蓝色工服, 笑得温柔幸福, 沈清轨穿着笔挺的绿色軍装, 嘴抿成一条线, 仿佛是在上坟。
我随手拿起剪刀, “咔嚓”一下,将结婚照剪成两半。
一刀两断, 干净利落。
我数着离开的日子, 又昏沉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 我刚做好早饭, 沈清轨拿着一包绿豆糕回来,“这是给你和平安带的。”
我却没看糕点一眼。
沈清轨有些尴尬, 又自顾自说,
“对了, 战友回来让我给平安带了弹壳, 说是之前答应给平安带的礼物,但思寒喜欢, 我就给他了。”
“要是平安问起来, 你就劝他让一让, 别闹……”
我实在听不下去, 站起身嘲讽打断)“你放心, 平安已经死了, 他永远不会和你闹了。”
话落, 沈清轨黑了脸: “‘死’这种胡话, 你到底要说多久? ”
“你如果还是这样, 我实在无法和你沟通, 你要是还想过日子, 就改一下你的态度。”
这种话沈清轨不止说过一次, 以往每次警告完, 我就算有再大的委屈必然会吓得诚惶诚恐道歉。
但如今, 我只是淡漠答: “嗯, 不想和你过日子了。”沈清轨哽住。
憋了半响, 只憋出一句: “兰兰家煤油灯用完了, 我给她送些过去, 今晚就不回来了。”
说完, 他就把家里仅剩的煤油带走了。
我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等着时间。
快了, 只剩6天, 我就能带着儿子离开了。
日子是要过的。不过往后余生, 我再也不需要沈清轨。
最后几天, 也最好和沈清轨不见面○
可谁知, 我刚起这个想法, 意外就来了。
半夜。
我被一阵浓烟熏醒, 四周已经燃起了浓浓大火。
抱紧骨灰坛往外逃时, 却被窜起的火焰拦住了脚步。榠棚间, 找隐约见到沈清轨。
刚要冲过去, 却看见一个身影冲出去抱住沈清轨,
“清轨, 你终于来救我了, 你快带我和思寒出去, 我好怕……”
是冯兰兰。
眼见沈清轨带着人就要走, 生死之际, 我下意识大喊: “沈清轨! ”
可男人没有回头。
咬着牙, 我护着骨灰坛就要往外冲就在这时, 头顶忽然传来声音——“咔嚓! ”
我抬头——
只见天花板上的横梁, 冲着我的头径直砸下!
剧痛之下, 我彻底陷入黑暗。
昏沉间, 我好像又走了一遍自己糟糕的一生。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从小到大, 我从来没被喜欢过。
爸爸妈妈只会抱冯兰兰, 只会给冯兰兰笑脸, 给冯兰兰买好吃的, 买洋娃娃。
而我呢, 是讨债鬼, 只能吃冯兰兰吃剩的东西, 穿冯兰兰不要的衣服。
从前我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 可后来, 我考试考了第一, 兴冲冲回家告诉爸妈, 却被狠狠打了一顿。
我至今依旧记得母亲刻薄的嘴脸一
“下贱东西, 知道你姐姐没考好还故意炫耀什么? 给我去门口跪着! 今晚不准吃饭! ”从那时候起, 我就对爸妈不抱期待○
后来嫁给了沈清轨, 我也曾抱有期待。
我以为他不会和父母一样偏心, 可最后……
我被冷落了四年。
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最后, 我还是在疼痛中中醒了过来望着卫生院的天花板, 我没看身侧的男人, 只说,
“我很累, 能出去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
沈清轨抿紧了唇, 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离开了病房。
我伤的重, 一直呆在卫生院修养,这一呆就是5天。
明天, 就是我离开漠河的日子。
沈清轨却突然来了。
他从口袋掏出一盒药膏递过来,“这是我托人特地从京市带来的祛疤膏, 你先用着, 用完了我再给你买。”
接着他又说: “京市那边来了电话, 你妈今天晚上就到, 你出院后带着平安和兰兰母子好好相处, 也能趁这次机会, 缓和一下母女关系。”
我不想多说, 点点头随口敷衍: “你忙你的去吧。”
我的温顺, 叫他脸色缓和许多。
“你这样就挺好, 不管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结的婚, 但我们已经是夫妻,就都要对婚姻负责。”“如果你今后都这么懂事, 把平安教好, 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好好过日子。
我笑了, 唇角讽刺: “你说的对,你期望的一家人一定能好好过日子。”
毕竟, 我这个讨嫌的人明天就彻底离开了。
看着我一直平静, 没有半点要闹的意思, 沈清轨脸上的笑意都明显了。
“明天就是平安生日了, 总把他放在托教所也不好, 咱们明天把儿子接回来, 恰好你妈到了, 我们一起给他过个生日。”“他不是喜欢生日蛋糕吗? 我给兰兰买了一篮子鸡蛋, 她恰好会做, 答应会给平安做一个大蛋糕, 保管平安喜欢。”
“好了, 我都记下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
我不止一次说过, 平安死了。
沈清轨还是不放在心上。
如今, 我也没有力气再解释。
只赶人: “你去忙正事吧。”我的平安, 已经永远留在了三岁。
不需要过生日了。
沈清轨大概真的忙, 只是挤出时间来医院交代我这些事。
所以也的确没多留。
临走前还说: “我把手头的任务忙完, 就去车站接你妈, 要是接到人的时间早, 我就带她来医院看你。”
但后来, 从白天到黑夜, 又从黑夜到白天。上午10点的火车, 现在已经早上6点, 沈清轨都没再出现。
我早就料到他们不会来。
毕竟从小到大, 我从来没被喜欢过
我抱紧小小的骨灰坛。
没有关系, 以后有平安陪着, 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迎着早上的第一缕阳光, 我一瘸一拐出了院。
我抱紧骨灰坛: “平安, 咱们走。迎着光朝前走, 我再也没有回头。
……
1985年夏,漠河。
冯雪初抱着儿子骨灰,红着眼找到军区政委提交离婚报告,离开沈清轨。
“冯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刚失去儿子很难受,可军区都知道你对沈团长一往情深,这样,组织审批也要一个月,这段时间你们俩再沟通沟通。”
冯雪初惨然打断:“不用了,这是我们双方深思熟虑的决定。”
这份离婚报告,早在结婚的第一天,沈清轨就已经签好了字。
新婚夜当天,沈清轨掀开她的红盖头,冷眼警告——
“你为了嫁给我逼走了你亲姐姐,还污蔑她是逃婚私奔,你以后在家属院若还这么嚣张卑劣,就拿着这份离婚报告走人。”
结婚四年,冯雪初一直在努力解释讨好,可沈清轨从未给她温柔。
如今,沈清轨为了别人害死了亲儿子,她若还爱他,那就是贱了。
如沈清轨所愿,她会滚远一点。
彻底离开他。
从政委家离开后,屋外下起雨。
冯雪初小心翼翼抱着骨灰坛,冒雨赶回家属院,半道上却突然被人拽到屋檐下。
她一抬头,就和满身湿气的沈清轨撞上。
挺拔高大的男人挡在身前,遮住身后的光亮,常年不改的冰山脸上,对冯雪初这个妻子只有疏离。
“你去哪儿了?”
瞥见冯雪初手上崭新的骨灰坛,沈清轨下意识蹙眉:“平安都把思寒打伤了,你还有心思去供销社买酸菜坛子?”
平安,是冯雪初跟沈清轨生的亲儿子。
思寒,是冯雪初亲姐姐冯兰兰的儿子。
三个月前,新寡的冯兰兰,带着独子来到漠河军区外定居。
从那天起,沈清轨就没再抱过亲儿子一次。
见冯雪初木着脸不答话,沈清轨脸色更沉:“跟你说话,少装听不见!”
“你有去供销社的时间,不如好好教教平安,别把儿子养的跟你一样娇蛮任性,长大了成为社会的蛀虫。”
嗡的一下,冯雪初心头剧痛,彻底忍不住。
“沈清轨,你对我从来不留情面也就算了,但你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诅咒儿子的话?”
冯雪初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冲沈清轨殷勤谄媚低头认错。
她红着眼,声音不大,一句句却撕心裂肺。
“你了解事情经过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平安做错了事,他才三岁,你罚他在雨里跪两个小时!”
“我回家发现他高烧晕厥,送他到卫生所时,他已经没救了……”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沈清轨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听你为平安辩解,做错了事就该认罚。”
冯雪初抱紧骨灰坛,靠着墙眼里红的快要滴出血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平安在雨里罚跪……会害死他?”
可沈清轨只是扫她一眼,命令般吩咐:“找个机会带平安去跟你姐认错道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淡漠的姿态,就好像对亲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
良久,冯雪初才咽回眼里的痛意。
道歉,绝不可能。
她小心将骨灰坛外面的水迹擦了擦,才跟在沈清轨身后,走回家属房。
两人刚回到家门口,隔壁就传来一声呼唤:“清轨,是你回来了吗?屋子漏水,你能不能来帮我看看?”
说话的就是冯雪初亲姐姐,冯兰兰。
沈清轨担心外头不安全,特地用了团长的特权,多申请了一套家属房,让冯兰兰母子住在了隔壁。
这三个月,他几乎对冯兰兰随叫随到。
一如现在,他极其自然进了隔壁,还理所当然吩咐:“我去帮忙,你先回去做饭。记得多做两个人的饭菜,我一会儿回来端去给兰兰和思寒。”
他根本不管冯雪初愿不愿意多做两个人的饭。
只要对上冯兰兰,冯雪初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认真选择过。
小时候,爸妈就只疼爱冯兰兰。
要她给姐姐让玩具,让衣服,让房间,让工作……
三个月前,新寡的冯兰兰,带着儿子来到漠河军区,她又要让丈夫,儿子又要让爸爸。
而现在……
随他们去吧。
冯雪初游魂一般走进里屋,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只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仔细擦着骨灰坛,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可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平安,是妈没用,没保护好你……”
悲恸正无法缓解,门突然被推开。
沈清轨在堂屋翻找东西:“冯雪初,你当初爬了八千台阶,磕头给平安求回来的平安符呢?”
“你姐说思寒最近总受伤,想借去给思寒戴戴,正好就当做平安打人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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