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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火锅时,两人因喝了一瓶红酒,叶立生不敢开车,遂拦了辆的士。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不大的酒气。车窗外的楼宇、街道、路灯和行人刷刷倒过去,前方是一辆辆车的尾灯,拐来绕去,捉迷藏似的穿插个不了。何晓觉得自己置身于俗世的洪流里,情感与理智纠缠着,冲向模糊的边界,让她有些身不由己。
  她绝没想到,叶立生对她痴情都这种程度。私访她的邻居,派暗探监视自己,专门请吃饭挖出内幕,问清一个个细节……他从未向自己表达过浓烈的感情,但他的感情之火已然烧上身来。他是火,而自己已向他吐露所有秘密,俨然火中透明的胡萝卜了。不期然做着引火烧身的蠢事,简直是神使鬼差。
  自己苦苦酝酿了一年的计划竟然被叶立生只用几天就给击溃了,他还是个重文艺轻逻辑的人呢,要是警方竭力破案的话……她不敢想下去了,心底升上一阵沮丧。不过她很快又想明白了,她对叶立生坦诚以告是她自愿的,和警方没证据地调查她是有天壤之别的。
  管它呢,不灭窦二虎,日子没法继续,想别的有用吗?
  经过琪州广场时,叶立生叫停了车。他把何晓叫下来,说,在广场走几圈,先缓冲缓冲再去蹦迪,免得跳痛肚子。
  琪州广场很大,外围一圈是跑道,长约一公里。外围的步行道有三米宽,夜跑的少许,散步的多多。夜跑的只穿短衫短裤,跑鞋发着夜光,像踩着哪吒的风火轮;散步的大都甩起了胳膊,步子又大又快,仿佛急着去领奖。
  何晓和叶立生并肩走着,尽量往边靠。时不时的有夜跑的擦肩而过,带着一股风。广场里面有跳广场舞的,有跳交谊舞的,有打太极拳的,有打八段锦的;有弹吉他的,有吹笛子的,有吹葫芦丝的,有吹萨克斯的。
  有个场地是唱K的。唱的歌何晓大都不熟,偶尔有五音不全者高歌一曲,把广场的角角落落带去欢快的空气。
  靠近跑道一侧,有个男人在架子上弹奏着不知什么乐器,看上去像电子琴,配着个音箱,音色很美,宛如给夜色涂抹了润滑剂。
  何晓问叶立生,那是什么乐器。叶立生说,那叫夏威夷电吉他,外国货,用金属滑棒和金属指套拨弦,类似于中国的古筝,音色很浓烈,慢旋律的尤其好听。
  正说着,那夏威夷电吉他弹起了邓丽君的《南海姑娘》。旋律刚起,何晓就站住了。她凝神望着湛蓝的夜空,宛如夜空是蔚蓝的大海似的。她凝望着,耳边萦绕着旋律,嘴唇蠕动着,蠕动着那诗意浓浓的歌词:
  椰风挑动银浪,
  夕阳躲云偷看,
  看见金色的沙滩上,
  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叶立生被何晓的神情吸引住了。他看着何晓专注的样子,想起那次在车上,她说她没有音乐细胞,看来她在撒谎。何晓感觉叶立生在注视他,赧然一笑道:“走吧,我很喜欢这首歌,百听不厌。”
  “咱们90后好多不知道邓丽君呢,你怎么会喜欢邓丽君?”
  “第一次听她的歌是《海韵》,歌词很美,是庄奴根据徐志摩的诗改写的,旋律忽高忽低,感觉很难唱,后来听过很多版本,都没邓丽君唱得好。”何晓侃侃而谈,“邓丽君唱歌一点儿听不到换气,仅凭这一点就无人能及。”
  “确实。翻唱邓丽君的歌星多不胜数,按说还是王菲翻唱得最好,极有灵气,比如《初恋的地方》、《千言万语》、《又见炊烟》等等,和邓丽君有得一拼。”
  “王菲的第一盘磁带14首歌全是翻唱邓丽君的,邓丽君是她的偶像。王菲的翻唱确实很有特色,但她靠的是技巧,邓丽君靠的是本色。无数女歌星也好,女歌迷也好,都唱不出邓丽君的那个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何晓扭头问叶立生。
  “为什么?”叶立生暗暗叹服起来。
  “邓丽君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她的纯朴真挚是其他歌手没有的。我觉得美的前提是真,你觉得呢?”
  这是个美学问题,非三言两语可以辩完。叶立生不想辩,应道:“没错,有道理。”
  “其实,邓丽君在歌唱上的实力是其他歌星比不了的,即便是王菲。”何晓说着打开手机,翻了两翻,念道:“邓丽君一生唱歌的总量(按次数计算)应该是60000首左右。歌名一样但唱法不一样的有近1500首,完全不同的歌曲可能在500首上下,经典歌曲100首,其中最经典的有50首。这50首中,《月亮代表我的心》可以当做皇冠上的明珠呢。
  “她还是个语言小天才,曾用八种不同语言演唱过,当然唱的最好的是华语。在1260首歌的版本中,邓丽君用国语唱了837首,日语276首,英语59首,闽南语36首,粤语28首,印尼语21首,意大利语1首,西班牙语1首。
  “邓丽君是一个非常多产的歌星,所唱歌曲涉及通俗、戏曲、摇滚等领域,语言天赋算得出类拔萃。据说,她学了三天日本话就能和别人顺畅地交流。”
  叶立生放慢脚步和何晓并肩走着,他静静听何晓念完,问:“你写的?真是内行啊,算得邓丽君的铁杆粉丝了。”
  “我哪有这么专业。”何晓收起手机,“是一位邓丽君的歌迷写的,我复制了,偶尔翻出来看看。邓丽君的歌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心去听的。现在的歌星太浮躁太肤浅了,唱的歌难以打动人心。”
  “今晚的你让我刮目相看啊。”叶立生赞完,转换话题,“你看过大海吗?”
  “没呢。”这话好似激起了何晓的兴趣,“我做梦经常看见大海,每次听《海韵》听《南海姑娘》,我都想象大海的样子。椰风、海浪,沙滩,海鸥……哎,多美呀!”
  “徐福记组织旅行还没去过海南呢,听我爸说,明年可能去三亚,到时候我提前给你弄张名额,你可以好好饱饱眼福了。”叶立生的兴奋地看着何晓说。
  “明年?……好啊!……我一定去。”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叶立生说着,步子不由得迈大了,何晓紧紧跟上。身后,想起了《海韵》的旋律。
  走了几圈后,叶立生和何晓进入一家酒吧。
  舞池里,劲爆音乐似强火一般,煮沸一颗颗晃动的头颅。灯光是染色剂,把头发染得五彩斑斓,它们摇摆着,宣泄着,油彩一般,把自己涂抹成百花盛开的样子。
  何晓第一次进酒吧,震耳的舞曲让她觉得吵,但也有宣泄的快感。
  叶立生第一次拉了她的手,拉她进入舞池。他进过几次酒吧,相对奔放些,摇头、扭身、摆臀,不做作不扭捏。何晓放不开,只微微摇摆身体,觉得自tຊ己像马戏团里的没被驯好的动物,身上的每根毛都挂着不自然。
  她不好背对叶立生的,那样太没礼貌,只有面对他。如此,她更拘谨了。好在灯光是迷离恍惚的,照不清人脸,可以让她的小家子气大大方方地躲藏起来。
  “到这儿来就是放浪形骸的,放开放开!”叶立生忽然把嘴巴凑近何晓的耳朵——这场合并不突兀——大声叫道,“把自己想成流氓就行了!”兀自哈哈一笑。
  何晓也忍不住大笑。叶立生见状一下子搂住了何晓的腰,随着节奏摇摆起来。何晓没有躲避,这氛围似乎不容她躲避。此刻的叶立生也没有让她躲避。
  他已是知道自己全部秘密的人,即便是热恋中的情侣,也未必能如此。她还去计较什么呢?
  她油然想到,这样的场合是极易滋生暧昧的,因舞曲的闹哄哄,说话必须咬耳根,这无形中拉近了男女的距离;又因不得不大声说话,平时的胆小怯懦必须丢弃,被大嗓门和厚脸皮代替。至于跳舞时拉拉手抱抱腰,更是水到渠成的事,再加上有酒精助兴,很容易就男欢女爱了,难怪酒吧里容易乱性。
  但自己绝不乱性,自己是有底线的。
  尽管何晓这样想着,叶立生的搂抱还是带给她一阵颤栗。她奇怪自己陪窦二虎睡了一年之久,应该对男人早就免疫了。然而不是这样,她觉得叶立生的双手会传电似的,让她的神经末梢格外兴奋,从头兴奋到脚跟。她也由不得把叶立生的腰抱紧了。
  跳了一阵,叶立生建议休息一会儿。他拉何晓坐到圆桌旁,问何晓:“喝点儿啤酒吧?”
  何晓点头。确乎口渴,不知是跳渴的,还是心里渴。只想拿冰凉的啤酒灌下去,从嗓子眼到五脏六腑到每个毛孔,都是冰凉的刺激。灯光、舞曲、扭曲的肢体,似乎经冰凉的酒精一浸,更能爆发活力似的。
  “你酒量不错吧?”叶立生问。但何晓似乎没听见,舞曲太吵了。
  叶立生只得把嘴巴靠近何晓的耳朵,大声道:“你能把窦二虎喝醉,酒量不错吧?”
  “六两!”何晓大声回答,同时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指,做了个“6”的手势。
  叶立生给何晓倒着啤酒,靠近她大声说:“真没看出来你酒量这么好!”此刻的他,觉得面对的已不是过去的何晓。
  他邀请何晓跳舞,原没指望她会答应。两年了,他无数次向她示好,也曾请过她吃饭,但她总是和他保持着那么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仿若墙头上的一朵花,够不着,看得到,香味久久萦绕着。
  她上次答应他请饭,虽说是为了请他办事,却给了他无限的荣耀,让他的心底豁然射进一道强光。而刚刚,她把心底的伤疤揭开给他看,他意识到他要做云南白药,而不能做清洁水、包扎布,甚或三两句暖言。
  “我告诉你原因吧。”何晓摇摆着脑袋,“为着那个目标,我偷偷地练习。超市里每次员工聚会,我都傻喝。我起了杀心后,经常在自己的宿舍里灌进去半斤白酒,像喝水那样喝,醉过几次后,还真把酒量喝出来了。”
  “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太吵啦,喝酒吧!”
  “好!来!干!”
  叶立生和何晓喝一阵跳一阵,跳一阵喝一阵,不觉间都已飘飘然了。他俩都分不清是舞曲把他俩摇晕的还是自己摇晕的。灯光愈加梦幻,眼神愈加迷离,大脑愈加兴奋。叶立生把何晓愈加搂紧了,何晓没有抗拒,叶立生鼓起勇气在何晓脸上亲了一下。
  何晓没像电影上演得那样嗔怪地骂他“流氓”,而是把头扭了过去,然后把头伏在了他的肩上。叶立生放慢了动作,他怕过分的摇摆令何晓不适。
  突地,叶立生感觉何晓在抽泣。他扳起何晓的头,发现何晓的脸上有两行泪痕。他惊慌失措地问:“你咋了?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是跳舞跳热了,冒的汗。”何晓强笑一笑,又把头伏在他肩上。
  “是吗?”叶立生愣了两秒,忽而醒悟,他再次扳起何晓的脸,狂吻起来。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似乎看惯了,各跳各的,熟视无睹。舞曲咚咚咚吵着,但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两张嘴两个舌头,是一个自足的伊甸园,它们有自己的声音、心跳和热血。
  终于,两人都感到燥热。叶立生结了账,拉何晓走出去。
  下弦月在寥廓的天空里发出微弱的光,显得寂寥高远。路灯探身看着下方的车流和人流,似在瞅着人间的各种悲喜剧。对对情侣依偎着走路,恨不得钻到对方的体内才得妥帖,或许是这世界不够温暖。
  一阵风吹来,轻轻撩起了何晓的发丝。叶立生瞥见何晓的脸桃花一般灿烂,心头遽然涌上一股冲动。他邀请何晓去他家里喝茶,说,喝太多酒了,喝喝茶,聊聊天,挥发挥发,然后才能睡着觉。
  何晓被夜风一吹,大脑遽然间清醒了。回想刚才在舞池里和叶立生的搂抱,简直是一场梦。酒吧这地方,真的要少来。她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妹妹的未读微信,打开,妹妹说她这几天总睡不好,心里烦躁,问她睡得怎么样。
  何晓和妹妹隔不了三天就得聊一聊,常常是在晚上睡觉前,这是惯例。妹妹的这个短信让她不安。真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啊,她何曾睡得好啊。但她回复说自己睡得好,并叮嘱妹妹注意休息。聊了几句,她说衣服还没洗,结束了和妹妹的聊天。
  收起手机,何晓脸上一阵燥热,她知道这是惭愧所致。
  “你家里我就不去了……你下次邀请我妹妹吧……谢谢你,今晚让你破费。”何晓看着叶立生,一脸的诚挚,“我觉得花未全开月未圆是最好的……”
  “……”叶立生不言,对何晓这句破空而来的话含笑点头。他见何晓的神情和状态大不同于刚刚在酒吧的样子,刚涌上心头的兴味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这时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何晓撮合他和何翠,是发自内心的。
  何晓说想一个人慢慢走走,好好欣赏欣赏琪州的夜景,走着走着就走回去了。
  叶立生和她方向不同,听出何晓不想让他送,便叮嘱她注意安全,又强调说明儿上午去看监控,然后和她挥手道别,拦辆的士消失在了夜色里。
  其实何晓还有个想法,就是顺便看看有没有转让的铺位,合适的话,弄过来给孙巧云和妹妹开超市。
  何晓迎着尚有些凉意的夜风,打开音乐播放器,一路听着邓丽君的歌,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高楼上的七彩霓虹像城市的热血在夜色里奔突;橘黄色的路灯给路面、行人和路旁的绿植洒上一层祥和;各种车辆的尾灯仿佛夜晚的千百张伶俐的嘴,交流着平常而生动的故事;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真是威力无限的指挥官,排兵布阵似的,把夜晚的大街调控得动静分明、有条不紊。
  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的门口被大树覆着,店门外的蒸笼里突突冒着热气,门口的几张矮桌旁坐满了人。桌上竖着啤酒瓶,地上偶尔飞起一片纸巾。一只花猫趴在树底静静地望着马路,不知它在想些什么,或许在看车灯的明灭闪烁。
  听着,看着,何晓觉出生活从没有过的美丽,俨然一个人瞎了几十年突然恢复了视力,眼前的一花一草都是那么新鲜,那么蓬勃,春天的嫩芽似的。
  像这样的夜里独行,她还是第一次。她忽地想起齐秦有首歌叫《独行》,遂在播放器找到这首歌,听起来:
  深夜里
  有种凄凉的声音
  是我在旷野里呼唤着大地
  山谷里
  有种不平的回响
  是我在内心无知的觉醒……
  嗐,这歌词还真应景,何晓听着,不觉间走到了琪州广场。
  她来到了散步时那个夏威夷电吉他的活动地。弹奏者已不在了,此刻的广场上已人迹寥寥。她看了下时间,已过了午夜十一点。此刻的广场空荡荡的,倒别有一番况味。
  地上的一张纸片被夜风卷起,翻了几翻又轻轻落下,尚未落稳又被卷起,翻了几翻,飘进了一片绿植里。何晓觉得那纸片像极了自己和妹妹的命运,刚摆脱史万辜,又被窦二虎要挟,不知还有没有可怕的后续。
  她努力不去想令她不快的事,让思绪进入回想,回想两个钟以前在广场上听到的电吉他的旋律。邓丽君的歌能让她的心宁静、安舒。
  这片地方靠近广场外圈的一排景观树下。靠近外圈,是把中央地带留给需要的人,显见得这是弹奏者的特意安排。
  景观树被高约尺许的树围子围住。树围子呈长方形,上方的石面宽约半尺,被天天闲坐的人磨得滑溜溜的,何晓走得累了,一屁股坐下来,觉tຊ得好一阵舒服。
  此处距广场外圈跑道两三米的样子,跑道外紧邻马路,路上零星跑着车。跑道的另一侧有个治安亭,旋转警示灯在夜里尤为醒目,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这些年,中国的治安问题大大改善,在琪州的夜里孤身一人是不必有所担心,即便是女孩子,只要不在偏僻之地,亦可无虞。
  何晓闲散地四下张望,耳朵里响着旋律,享受着此刻夜晚带着一点凄清寂寥的美。她回想着刚才在酒吧里和叶立生的暧昧,既甜蜜又惆怅,但一想到妹妹,她为自己的理性骄傲。本是水到渠成的事,她把水闸住了,她的渠道不干净,宁愿干涸着。况且,妹妹比她需要水,需要干净的水。
  何晓的目光在四下打量中,停留在左侧马路对面的一家商铺前。
  商铺是两个门面,卷闸门。其中一个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红纸,上面的黑字是“旺铺转让非诚勿扰”,八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婴孩在蹒跚学步。下面一行小字,应该是电话号码,看不清。
  门口停着三辆轿车,中间空着一个车位。门面没经营,车停在门口比停在路边安全,这大概是车主们的想法。
  何晓起身向店铺走去,想看清电话号码,打个电话问问店铺有多大面积。她走到那张红纸前记下了电话号码,转身时,发现身后的轿车雨刮下压着一张白纸。
  车停在这里交警也贴罚单吗?不应该呀。何晓好奇地靠上去,细一看,不是罚单。白纸上是一行小字,字写得极工整:我不小心碰了你的车,甚为抱歉,明天请联系我。
  下面写着手机号码。
  何晓把字条上的字连看了三遍。她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很显然,留字条的人在碰这张车时,车主不在。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呢?是不是被目击证人揪住不放了,必须做个样子敷衍一下?还是因为道德高尚,自愿承担责任呢?
  何翠抑制不住好奇,当下就要问个明白。这个时间太晚了,打电话是不宜的。发个信息无伤大雅,那就试试。她想好措辞,说明了自己是如何发现这个纸条的,并说很想知道原委,恳请对方给个解释,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发完信息,何晓觉得自己好傻。午夜十分打扰人家,发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信息,简直是恶搞。
  不料,她很快受到了回复:作弊也会传染,我不想做病菌。
  这回复有意思,还挺有深度。很明显,对方是出于道德感而自愿承担责任的。
  何晓还想和对方聊几句,觉得不妥。回复说:谢谢你的回复,很晚了,明天我再打扰你吧。
  收起手机,何晓又看向纸条。看着看着,那字仿佛变成了装着史万辜尸体的麻袋里的石头,滚动着,哀嚎着。突地,她感觉每个字仿若马头蜂从纸片上飞起,扑向她,狠狠啮咬着她,她感到毛孔发炸,似要炸出汗来。
  何晓看了看车身被撞的地方,在车屁股右侧,约莫菜盆大的一个窝,算不上严重。该车的车屁股离马路较近,估计是留字条的那个人在错车时不小心碰的。
  这辆车挺旧了,估计维修这个被撞塌的窝也花不了几个钱,何晓想着,心乱了起来,像大风卷起的海潮。她再也无心在广场逗留,只觉两腿酸软无力,拦了辆的士回去了。
  一路上,车主的那张字条仿若一本厚厚的圣经压在她心上,让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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