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座住宅中。
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数不清的舞女身着纱裙婀娜多姿地推门而入,将一盘盘珍馐美食摆在八仙桌上。整间厢房内,除了坐于主位的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外,便只有依附在一旁的各色美人。
美人们衣着暴露,柔弱无骨地攀附在他身旁,温声软语地为他剥着葡萄。山羊胡猥琐一笑,还没来得及顺着美人的手指吃下葡萄,便被来人一声大叫惊得差点卡死自己。
“咳咳!何事……何事这么急啊?”
美人们见大门敞开,惊叫一声后拢住单薄的衣服,四散退去。很快,厢房内便只余堂下一人仍旧跪在原地。听到山羊胡的话,他抬起头来——正是老陈——眼睛通红:“大人,大壮被抓了。”
“什么?!”山羊胡手中猛然脱力,酒樽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很远,但他却来不及关注这些,“他怎么会被抓,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是那位大人的心腹吗?”
虽然知晓此地是自己的府邸,但他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后半句的声音。
老陈低着头:“不是旁人动的手,是……是那群逃跑的肉猪。”
“大壮这个呆子想将功补过,于是便一直追踪他们的行踪,想一举抓获后为您分忧,却不想……”老陈声音很低哑,“却不想那群肉猪攀上了王家。王家财力雄厚武力高强,大壮没能敌得过,把自己搭进去了。”
山羊胡气得胡子乱颤:“你们这群蠢货!此事绝对不能被那位大人知道,绝对不能说,必须得偷摸着解决!否则你我二人就都等着死吧!
老陈像是随着他的话好似想起了不美好的回忆,一向没甚表情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丝惧怕的神色:“大人,小人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山羊胡抓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几口,现在这玩意是喝一口少一口,他还是得赶紧享受享受,要不然等哪天不留神死了可就喝不到了。听着老陈的话,他没好气道:“说!”
老陈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我跟踪过那名偷跑的肉猪,发现她今日总是往城郊的方向走,那处是一个收养孩子的地方,名叫作安济坊。呵呵,大人您想——既然犯错,那便将功补过!有几头肉猪跑了不要紧,我已经替您找到更好的的了,这一石二鸟之计,包您满意!”
山羊胡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转了转,露出一丝笑意:“哈哈哈不错不错!来——”
他将自己方才喝过的那尊酒壶扔下去,老陈赶忙伸长手接住,连声谢恩。
山羊胡一改方才的模样,笑道:“这么拘谨做什么?我说过——有我一口肉吃,就肯定有你们一口汤喝!跟着我干,保你们前途一片光明!哈哈哈哈哈!”
方才停下的丝竹之乐又婷婷袅袅的响了起来,下场的美人们也伴着乐曲迈着小碎步围在了山羊胡身旁,喂酒的喂酒,剥葡萄的剥葡萄,男女欢笑声和着山羊胡张狂的大笑声一同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事情就是这样,”陆山讲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杯送了一口。
这些天,石雨青捣鼓着怎么做酸杏汁,陆山便在旁边一边帮忙一边讲述自己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虽说探寻真相的过程有稍许曲折,但结果却是以外的简单——其实整件事情都只是一个人的嫉妒心作祟。那人自命不凡自视清高,瞧不上裴志的家境,却又嫉妒裴志的学问,思想来去便雇佣李四去诬蔑裴志,好让他身败名裂。
“一开始我还以为李四是因妒生恨,不惜亲身上阵也要给裴兄泼脏水,”陆山叹道,“结果最后才发现真凶另有其人。”
石雨青一边将做好的酸杏汁装进瓶中,一边听他讲。她对事情原委并不在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只是对张善越来越好奇:“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山接过瓷瓶,尝过后双眼一亮:“好喝,酸甜开胃。清凉解暑!——是呀,昨日我去探望裴兄,本想是问问他的情况,却不想一进门便瞧见他病怏怏卧在床上,咳嗽不止。细问之下才得知他昨日两次跌进河里,一次是他自己掉进去的,另一次则是是与张善姑娘言语不和,被她一脚踢进了河里。”
“好喝就行,那时我尝着这杏子虽然酸,但吃起来口齿生津,若是制成饮品也不算是浪费tຊ,没想到做的还挺成功。这些一会儿给文心和小草拿去,剩下的我带点给安济坊的孩子们尝尝,”石雨青将瓷瓶装进篮子里,这才看向陆山,“看来他们之间还有误会没解决。”
陆山笑道:“何止啊,任重道远呢。”
瓶瓶罐罐装在一起,还是蛮有重量的,所幸陆山是个任劳任怨的苦力。二人送了一圈,最后还留了半篮子的酸杏汁打算给安济坊送去。
跟在石雨青身后,陆山心头还有一丝忐忑:“她们之前从没见过我,我这样的装束会不会吓到她们?”
陆山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圆领长衫,小臂处微微收束,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有后腰处挂着一柄长剑。英姿勃勃,气宇轩昂,瞧起来活脱脱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俊青年。
石雨青拍拍他:“不会,你又不是洪水猛兽,她们最喜欢有人去探望她们了,你就放心吧!”
两人溜溜达达,行到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前,还没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石雨青来了多次,众人已经对他很熟悉了,叫着“小青姐姐”便将她迎了进来,对于忽然出现的陆山也只是略微好奇的看了两眼,因为她们有更重要的事——
“你被医馆收做学徒啦?”石雨青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中间,惊喜地瞧向蓝舒,众人也都是一副喜气洋洋、与有荣焉的模样。
蓝舒有些羞涩,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嗯,老先生说我很有天赋,就让我先学着。”
红红挤开一群女孩凑到蓝舒身边,眨巴着大眼睛道:“蓝姐姐,你好厉害!那你以后是不是会救很多很多人,变成比话本上的神仙姐姐还厉害的大人?”
蓝舒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在成为厉害的大人之前,我也是你的姐姐呀——瞧,这是什么?”
她手腕一翻,掌上凭空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糖果。瞧着红红惊喜的模样,她有些歉疚:“原本给你买了两颗的,但医馆中有一个像红红这般大的小女孩,自己坐在椅子上吃药,瞧着实在可怜可爱,于是我就将那颗糖给了她。红红会不会怪我?”
红红舍不得吃那颗糖,不停在手中把玩,闻言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不会!蓝姐姐教过红红的,要当一个懂得分享的好孩子!红红不会忘记的!”
红红童真的发言将众人都逗得哈哈大笑,就连第一次接触安济坊孩子的陆山都忍不住跟着弯了弯眼睛。
犀婆婆更是格外高兴,不住地嚷嚷这是安济坊最大的好事,竟是撑着颤巍巍的身体去厨房里搬出了过年才能吃的腊肉,很是奢侈地切了一大块下来,将众人看得口水直流。
刚从小菜园里摘下来的辣椒还带着露珠,过水洗过一遍后便被快刀细细斩成了小丁,落在热油中滚上一圈,辛辣刺激的味道便被完全激发了出来,这时趁机下入切成细丝的腊肉放入锅中翻炒,浓郁的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炒好后,将辣椒和腊肉整齐地码到碗中早已煮好的面上,再淋上一道汤,香喷喷的肉丝面便做好了。
陆山早在众人围在一起说话时便将篮子里的酸杏汁拿出来,摆在了小桌上。
鲜香的肉丝面配上酸甜可口的酸杏汁,恰好中和了辛辣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
众人一起围在园中简陋的小桌旁,享受这顿意义重大的晚餐,谈笑声在小院上空久久不散。
……
她做的酸杏汁意外的受好评,于是石雨青回来这几天便一直将自己闷在房中,测试到底哪一种方法能让酸杏汁变得更加美味。她很喜欢做这些需要细细对比研究的东西,就像是在做一道极难的数学大题,得到成果后会有很大的满足感。
一认真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竟是这么快便到了请贴上赏花宴开始的时间。
石雨青近日醉心做酸杏汁,常常会熬到子时才入睡。当她被嬷嬷从床上叫起来时还有一丝迷茫——现在是什么时辰?她不是才闭上眼吗?
王文心也是困得眼皮打架,她擦去困出来的泪花:“唔,好像是丑时了。”
石雨青脑袋困成了一团浆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丑时……好像确实是刚闭上眼……那她岂不是起的比鸡还早?!
二人呵欠连天,迷迷糊糊地跟着嬷嬷的指示穿衣服戴配饰,刚想让侍女去将林小草叫起来,便见她早已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站在门口等她们了。
石雨青:“……”果然年轻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