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舒言觉得冷,便裹紧了被子,可还是觉着冷,一睁眼便瞧见门开着。
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前,正准备关门,却瞧见绮秀一人坐在台阶前哭泣。
纤细瘦弱的少女在寒夜里无声哭泣。
舒言轻声道:“身体难受嘛?”
绮秀却抬起头望着舒言,她伸手抱住了舒言的腰。
“婆婆,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些后悔。”
舒言不解问道:“后悔什么?”
绮秀的泪水缓缓流淌,她轻声回答了一句。
“我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抛弃了一切,最终落得如此地步,还害了我的家人,可是我还是想见他一面……”
舒言伸手摸了摸绮秀的脑袋。
这种事情,她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当年她喜欢一个学长,但那个学长一直模棱两可,甚至还经常给舒言希望,舒言便为了这个学长放弃了稳定工作,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生本就是如此,没有回头路可走,便不要再后悔了。”
第二日清晨,舒言早早起来,准备给一大家子做饭。
谁曾想这绮秀早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她先前那是个千金大小姐,现在却在老老实实做饭。
绮秀朝着舒言露出了一个微笑。
“婆婆,您起来了。”
不知从何处浪荡归来的程三甩在桌子上一包东西,舒言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排猪肉。
“你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
程三得意一笑。
“干娘认了我当儿子,那便饿不着,你以后就偷着乐吧。”
舒言拿来肉,又从老大夫哪里借来了一袋白面,她准备包些包子。
她吩咐程三剁馅,她和绮秀揉面。
绮秀这细胳膊细腿,揉起面来倒是分外卖力。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舒言便开始包包子,她按照自己记忆中,母亲包包子的样子,将面皮和馅料包成了圆滚滚的一个包子。
刚起床的小鱼儿从外面跑进厨房,她闻了闻顿时眼睛亮晶晶地说道:“阿奶,你在包肉包子?”
舒言笑着点了点头。
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能吃上点好吃的东西了。
包好了包子,上了蒸笼。
白色的蒸汽升腾,舒言只觉得真个人暖洋洋地。她在炉灶前烧着火,心里想着若真能给她一块土地,她倒真的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包子包好了,她先拿了几个,让小鱼儿给老大夫送去,然后给剩下的人分了一个。
舒言拿着那雪白雪白的大包子,咬了一口,包子里没有油水,除了盐巴之下没有任何调料,即便如此,舒言幸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舒言品味的这段时间,程三已经吃了三个包子了。
这家伙吃的油光满面,此刻倒很像是个少年了。
舒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三抬头一看,顿时露出一排大白牙。
“日后若是能跟着干娘天天吃大包子,我就知足了,若是能娶十个八个老婆,那便最好不过了。”
他说的这番话自然没人搭理他。
舒言吃完之后,拿着包子到了房间里,此刻玉安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少,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家阿奶。
“阿奶,我想喝水。”
舒言赶忙到一旁给这孩子倒了水,然后将包子递给玉安。
“赶紧吃包子吧,这是阿奶刚包的,趁热吃。”
玉安拿过来包子,咬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了。
“真好吃。”
舒言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
“那就多吃点。”
话音方才落下,舒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响声,她赶忙跑出去,却见到程三顶着门,朝着舒言做出了一个动作。
舒言悄悄走过去,只见到原本荒芜的街道上,多了许多士兵。
他们穿着汉军的军服。
程三轻声道:“颖州龙云的部队,他不去京师来这里做什么?”
舒言也是十分好奇,这汉军怎么不赶紧回京师,来这里做什么?
程三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干娘,这里呆不久了,咱们赶紧收拾准备离开,待会儿我去城门处看看。”
舒言只得点头。
程三离开之后,他们紧闭大门,老大夫坐在一旁长吁短叹,感慨这太平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果不其然,几个军汉抬着一位断了腿的人进来,说是要让老大夫给看病。
老大夫赶忙挡在门前道:“老夫不会看外科啊。”
可那些军汉却丝毫不听,只拿着刀威胁老大夫看病。
舒言等人在内室看到心惊肉跳,那受伤的军汉半条腿都断了,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砍断的,这臂力简直可怕。
其中几位军汉找了地方坐下,冷冷说道:“快让你家老婆子给我们那些饭菜来。”
老大夫朝着屋内喊了几声。
舒言赶忙端着自己刚蒸好的包子走到了厅内。
她对着几人说道:“几位军爷,家里刚包了包子,您先吃,我再去做其他的。”
那军汉摆了摆手。
舒言走了下去,她和绮秀回了厨房,眼见自己辛苦包的包子,都被那些杀人的军汉给吃了,顿觉心里难受。
而医馆里,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给军汉收拾伤口,军汉顿时发出惨叫。
“你这庸医!找死!!”
老大夫被其中一个军汉一脚踹倒了地上,舒言赶忙跑出去,将老大夫扶起来对着几位军汉求饶道:“几位军爷,我家老头子真的不擅长外科啊,他受的伤太重了。”
古代对付这种极为严重的外伤,一般就是清洗伤口,然后用烧红的铁板将伤口彻底烫死,阻止血液流出。
但是这种治疗手法伤亡率非常高,而且需要有经验的大夫才能完成,老大夫专精内科,自然做不得这样的事。
可这些军汉哪里能听他们解释,顿时一怒就要拔刀伤人。
就在此时,程三从外面归来。
程三大声喊道:“几位军爷且慢,我父亲不擅外科,让我来吧。”
军汉抬头看了程三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就凭你?”
程三拿起一旁台子上的工具,笑着说道:“行与不行,试试便知道了。”
有时候舒言真的感慨,程三这家伙还真的什么都会。
她这干儿子倒真是认得值。
只见到他拿着烧红的铁片朝着患处一烫,病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肉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血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