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薇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身上的痛苦,几乎让她难以喘息。
她困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里徒劳挣扎,像在苦海中缓缓溺亡的人,求救无门。
突然,眼前模糊的血色变成了一道白光。
身体上的痛苦随之远去,她整个人轻盈得仿佛要飞起来。
灵魂不断上升……上升……
直到眼前天光一亮,她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陆云霄身边。
可这次的陆云霄,与她记忆中的人截然不同。
即便是上辈子死的时候,他也没像眼前这般苍老。
他的头发全白了,整个人腰背佝偻,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倾。
他不该是这样的。
何雨薇心想。
他当了一辈子兵,即便是老了,也还是精神矍铄、不怒自威,就像她记忆里那样。
起码不会这么……狼狈。
“又去庙里给你老婆烧香啊?”
路过的行人打趣他,他也不理,只拄着拐杖急吼吼地往前走。
何雨薇无处可去,索性就跟着他,看看他到底要去干什么。
往生殿。
陆云霄在一排排烛火前放倒了拐杖,颤巍巍跪下,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何雨薇忽然觉得眼前这画面有些好笑。
她还记得,有一年她过生日,许愿能和陆云霄回到以前,回到最开始恩爱的时候。
那时,他们的关系很紧张。
陆云霄见她独自对着蛋糕许愿,不仅没有关心和祝福,反而嗤笑一声:“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从来不信这些。”
说完,他就离开了,她记得那天,似乎是丁妙约了他去天文馆看星星。
看星星是许愿,对着生日蜡烛也是许愿。
明明都是一样的事情,他却不愿陪她做。
何雨薇收回思绪,此刻看着往生殿摇曳的蜡烛,和刻着自己的名字、籍贯、生辰八字的往生牌位,只觉得可笑。
她飘到陆云霄身边,朝他抬了抬下巴。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你怎么开始求神拜佛了?”
陆云霄听不到她说的话,只喃喃着,一遍又一遍磕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机械又虔诚。
何雨薇想知道他在念些什么,不由得凑近了一些。
却听——
“漫天神佛有灵,求你们,让我和雨薇,来生再见吧……”
听清他的话,何雨薇沉着脸后退了一段。
神佛有灵?
来生再见?
为什么再见?
灵魂深处升起一股无望的愤怒:“你不是一心喜欢丁妙,爱我都是装出来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求来生?又凭什么让我再遇见你?”
不知为何,陆云霄叩拜的姿势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浑浊的双眼似乎穿透了何雨薇透明的身体,看过来。
他的嘴唇颤抖着,眼中隐隐流露出泪光与希冀:“雨薇……是你吗?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
这一刻,何雨薇几乎以为,他真的能看到自己。
一阵风穿堂而过。
往生殿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殿内烛火摇曳。
许久,她听到一声漫长的叹息。
“雨薇,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能替你去死,我真想替你去死。”
“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