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婶子们,你们这里,这个时节去哪里可以采到菌子?”
哒哒马蹄声停下,华贵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湖蓝色绸缎,显得华贵异常,村里妇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皆是不敢上前搭话。
中年男人正是福记的张管事,见此对着一旁跟过来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低头,有些肉疼从荷包里掏出十几个铜板,再次抬头,又是一脸笑容,他径直走到刚刚口若悬河的张婶子面前,将铜板在空中抛了几下。
“我们管事问你们话呢?谁要是回答得好,这些都是你的了。”
还是富贵人,问路都舍不得掏个银子,张婶子腹诽,嘴里回答却是快:“哪里可以采到菌子,自然是我们大南山,看我身后,这片郁郁葱葱的大山就是。”
小二将钱往前一拋,铜板撒落一地,张婶子也不介意,一枚一枚捡起来,往怀里一塞,脸上笑开了花,蚊子小也是肉啊!
其他人看到有钱拿,也忘记了害怕,不甘示弱,纷纷开了口。
“是要采菌子呀,这时节可不多,要等秋日里,才好呢?”
“你懂什么,这稀少的东西才值钱哩,这时节虽说不多,可是就往里多走一段,那可是不一定呢?”
“这谁不知道,可是深山危险,蛇虫蚁兽最是可怕,一不小心是会丧命的。”
“谁说不是呢?就是最好的猎户,也不敢此时进深山。”
......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忽视了还在一旁等着的张管事,对于能不能进山,深刻讨论起来。
张管事满头黑线,正想着发火,远远就传来一声:“可是县里来得贵客!我是高刘村的村长刘昌明,贵客来访,是小老儿有失远迎!”
一瞬间,刚刚还吵吵嚷嚷讨论的人群,没了声响,原来自马车进村,就有人前去报告给村长,此时村长带着人正好赶来。
张管事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年迈的老者,在一个青衣锦袍的年轻男子的搀扶下,急匆匆赶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同样穿着锦袍,等凑近一看,俩人锦袍虽是簇新,但布料和衣服款式,都是陈年积压的老货。
“原来是刘村长,我乃是县城福记大酒楼的管事,今日前来,不过是些小事,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话虽如此,张管事一脸倨傲,丝毫没有觉得村长过来迎接,属于兴师动众。
刘村长听闻对方不过是个酒楼管事,态度如此敷衍,心中着实有些不快,不料一直扶着他,没有出声的年轻男子,忽然上前一步,不仅自己,还拉着七八岁的男童,对着张管事施了一礼,客气异常。
“我乃这高刘村的一名秀才,名唤刘成才,字博远,来年准备下场考取举人功名,这是我家小儿刘明浩。”
“久闻福记大酒楼乃高雅居士会所,我心向往之!今日一见张管事,果然名不虚传,不知管事今日如何有空,来我高刘村?”
刘成才长相端正,颇有一股子读书人的彬彬气质,可这一开口说话,即使是极尽客气,也不乏溢美之词,仍旧让张管事有些不大舒服,大概是旁人完全没有开口的余地吧!
张管事自苏明媚来过那日,就立马派人打听过苏明媚的事情,也知道发生在苏明媚身上的一系列事情,当然包括刘家一家。
因为确定苏明媚所带之物,确实是上山所采,还没有问题,这才敢在试菜之后,直接将味美的珍贵菌子直接呈上东家桌上。
谁知这一吃,让原本挑食厌食的东家食指大动,连病气也少了几分,还说让他多寻些菌子,给远在上京的老爷和夫人也送上一份,办好这件事,就让他当这福记大酒楼的掌柜。
他可不就上心了吗?
原本在这附近也收了不少珍贵菌子,可也蹊跷,竟然没有一家的口味,胜过这苏家娘子送过来的菌子,他这才动了亲自来采摘的心思。
张管事对刘成才没有好感,但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翻脸,依旧和煦开口:“原来是秀才和秀才小公子,真是俊才,我此次前来,不过是想寻些你们大南山的菌子。”
“原来是这样?此事容易!”
刘村长没有来得及说话,刘成才就一拍手掌,轻笑道,“可不是赶巧了吗?我娘喜欢这村子安宁,一直住在村子,前些日子下雨,正好采了不少菌子,都晾晒好了,您要想要,我这就领着管事去瞧瞧?”
张管事原本想要拒绝,但想着前些时日的菌子,不就是苏明媚还在刘家时采得吗?他正好去瞧瞧,于是也不拒绝:“那就有劳刘秀才。”
几人说着就走,完全不管还落在一旁的老村长,老村长脸色通红,喊了一句:“成才呀!”
谁知刘成才只对着村长一笑:“村长,你年纪大了,tຊ还是让人送你回去吧,张管事这里,有我就行,不碍事的。”
张管事已经上了马车,也不邀请刘成才同坐,见此,马车窗帘掀开一角:“刘秀才既然交代好事情了,就请前面带路吧!”
刘成才脸色通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前面带路,只是没走几步,又出现了意外。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刘家老妇郭氏大着嗓门喊道:“你这个败家幺女,受了什么委屈,怎么敢把那些衣服扔河里了!要知道,那可是你大哥嫂子的锦缎衣衫,多贵呀!”
“哼!也怪那群乱嚼舌根子的妇人们!看我不去撕烂他们的嘴!竟然敢编排我大儿子!”
“不对,还是苏氏那个小贱人的错,偷谁的东西不好,敢动我们浩哥的!一会子就去找村长讨个公道!”
......
郭氏一路走,一路骂,别人不知道,还在河边看热闹的妇人如何不知,一时之间,又小声议论起来。
其中要数张婶子最是不屑:“也就是这郭老婆子,敢这样肆无忌惮,上次吃得亏还不够,竟瞎胡乱说嘴!”
旁人也附和,只是那声音要小很多,毕竟她们刚刚,可是看到那刘成才,和那县里酒楼管事,相谈甚欢。
当然也有聪明的,看出了那是热脸贴冷屁股,但是聪明人可不参与到这种事上来,吃瓜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