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秋的锦城,褪去了闷热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街边的梧桐树开始落叶,金黄的叶片随风飘舞,宛如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零星几个归家的行人匆匆走过,脚下踩着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街头巷尾的小店门口的红灯笼也已经亮了起来,给这座城增添了几分温馨。远处的山峦在秋日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美,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两排送嫁的队伍在领队指挥下,停在一家名为“盛锦客栈”的门口,队伍中间的轿子压下,一位身穿嫁衣的女子在两旁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轿。
只见女子身着一袭深红的嫁衣,上面的图案精美,但不繁琐,嫁衣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淡淡的金边,增添了一份高贵与典雅。嫁衣下的女子身段苗条,纤腰不盈一握,嫁衣与盖头遮不住的脖颈,纤长白皙。随着她步伐的轻轻摆动,嫁衣裙摆波浪似的延展,如同不断盛开的花朵。即便看不见盖头下的面容,这样的玲珑有致、修短合度的身段,让人很难不把她与“美人”二字联系起来。
明日是穆霜儿与平南候府二少爷楚云鹤成亲的日子,因为她家所在的云城与锦城相隔百余里远,加上送亲队伍都是步行,又要抬着花轿,算算,路上需要三天时间,所以他们两天前就出发,今天总算到了锦城,但也已是傍晚时分,于是又入住了锦城这家客栈,明天迎亲队伍将从这家客栈迎娶新娘子入候府。
连续的颠簸让穆霜儿有些疲惫,轿子摇晃得她头晕晕乎乎的,她揭下盖头放在一旁。这两天不是坐轿子,就是投宿客栈,下了轿子也有盖头护着,除了近身的丫鬟,没人能看得到她,于是她暂时舍弃了繁琐的发髻,只简单将黑发用玉簪挽在脑后,使其不露在盖头外。
拔下头上的白玉发簪,一头黑发乌油油披散下来,头痛缓解了一点。白皙的脸庞在黑发映衬下,更觉无暇,鹅蛋脸上两条眉黛自然舒展,眉下如波黑眸,明亮而生动,眼波流转处,勾人心魄;睫毛长而浓密,低垂之时,显出完美的弧度,像是两把上好的锦羽扇;鼻子高而挺,小巧的鼻头微微上翘;朱唇饱满莹润,透着淡淡的粉色。整张脸未施粉黛,却已然美得惊心动魄。
丫鬟抱夏端了水和手帕让穆霜儿简单洗了手,接着就见丫鬟迎春已经从客栈后厨端了茶水饭食送过来。
“小姐,赶紧吃点儿,忙着赶路,午膳都没好好用,饿坏了吧?”迎春说道。
穆霜儿微微点头,“你们也赶紧去用膳吧,用完我们早点洗漱休息。”
“是,姑娘。”两人齐声回话并退了下去。
房间就剩下穆霜儿一个人,她随意吃了几口饭菜,觉得这里的食物口味有点重,不似家里那般合口味,就放下了筷子。起身坐在窗边的竹椅上。虽已入秋,天气还是有点热,窗户半开着,但是不临街,所以只能看到黑黑的巷道,但也胜在清净。
望着长长的巷子,穆霜儿的思绪慢慢飘远……
“祖父,我才不嫁人,我要跟着走南闯北,救死扶伤。”稚气未脱的小孩,对着祖父据理力争,浑身的气势已经尽量用出来了,她怒目圆睁,小脸气得通红。
老人笑了,慈爱的脸上满是宠溺。“阿双不生气,祖父只是给你定了亲,又不是现在就要你嫁,你啊,还小,你想嫁,祖父还舍不得呢。”说完,老人呵呵笑着,用手摩挲着小娃娃的脑袋。
小娃娃这时才慢慢消气,继续侍弄背篓里的草药,边整理边说药名,引得老人满意不已。他这个孙女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才八岁不到,就认得很多草药,不仅如此,各种草药的性能、功效、用法等也能脱口而出。
十年前,爷爷和她在云游行医的途中,在离官道不远的小路上救了当时受了重伤的大将军楚兆雄,在山间的小茅草屋里,楚将军受到了爷孙俩悉心照料,半月左右,身体已经恢复七成。楚将军是在偷袭敌营的时候,遭遇奸细告密,遭遇伏击,虽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却也丢了半条命,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几十处。
穆霜儿的爷爷是医者,救死扶伤自然不在话下,何况对方是楚将军。大耀国无人不知楚氏满门忠烈,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以说大耀国能有今日的昌盛安定,楚家有一半功劳。
楚将军身体稍微好转,便送信去了军营,将突袭敌军军营被设伏以及自己身受重伤被穆老爷子相救养伤等事交代清楚,将军中之事托付给儿子楚佩卿,自己则安心留在山间养起了伤。他的儿子楚佩卿智勇双全,胆识过人,他自然信得过,再说,他也五十有余,该放手了。
养伤的两个月,两个老人成了莫逆之交,整日饮酒对弈,无话不谈,惺惺相惜。楚老将军为人豁达,难得遇上这样的知己,不想缘分在他们这一辈断掉,再加上救命之恩还未得报,以金钱相酬未免有点落俗,穆老爷也是个淡泊名利之人,更不合适。绞尽脑汁,终于这一天,老将军把主意打到了穆霜儿身上了。
这天,两人对弈之时:“老穆,我有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楚将军眼角含笑,似是有天大的好事要宣布。
“什么好主意?”穆老爷子冷静询问。
“我楚兆雄是个粗人,大道理不懂多少,但对待朋友,我自问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今得穆兄相救,志趣相投成为莫逆之交,已是上苍厚爱,但我有些贪心,想着把我们的交情延续下去,你看你有阿双这样玲珑剔透的孙儿,我也有两个孙子,何不让他们义结金兰,互相照应呢?也算是全了我们这段友谊。”
听完楚将军的建议,穆老爷子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说到:“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啊双以后嫁人,就不怕夫家欺负了。”
“嫁人?”楚将军愣住了。“这个娃娃是女娃?”
穆老爷子点头,随后解释到:“阿双五岁丧母,他爹将妾室扶正,她继母偏心待她不好,我不忍心,便将她带在身边,我们爷孙俩走南闯北,她一个女娃跟着有诸多危险和不便,我就将她打扮成男娃模样,将闺名霜儿改为阿双,没想到你都没看出来。”说着,穆老爷子笑了。
楚将军大笑。“我说怎么会有这么标致的男娃,原来是你这个老滑头搞的鬼。女娃更好,我两个孙子你挑一个,我们两家结成亲家,可比那劳什子的结拜兄弟亲多了,你说呢?”
穆老爷子低头思忖,霜儿命苦,幼年丧母,亲爹不疼,继母不爱,以后他死了,那两个估计也不会费心给霜儿议一门好亲事,与其这样,还不如在他活着的时候给霜儿铺好路。楚家几代忠良,家风端正,他和楚老将军又有这样的交情,想来以后霜儿嫁过去,不至于受欺负,于是开口到:“我只想要这个丫头简单平凡过一辈子,托付给你,我放心。”
“楚老将军乐坏了,我定不负你所托,我那大孙子颇有几分我爷俩的样子,自幼学武,以后势必是要上阵杀敌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危险重重,我比谁都清楚,你为你孙女着想的心情我也理解,那就把她许给我的小孙子吧,他性子闲散,凡事不放在心上,倒是个能享福的人。”
就这样,她的婚事,就被两个老人定下了,不止是口头的,老将军将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交给穆霜儿,又给家里去了书信,将这件事告诉府中上下,他对这件事无比上心。
成亲?这两个字对霜儿来说有些陌生,她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喜欢她吗?她,又会喜欢他吗?浓浓的思绪被抱夏打断“姑娘,沐浴吧?”
“嗯”她轻声回应,将思绪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