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你没事吧?”
盛泽在一旁担心的问。
白希刚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他没想到这么快,见她脸色发白,小心地问。
白希望向窗外,眼里满是空虚与落寞,呆呆地站着,阳光投射下在地下,影子拉的无限长,却只是她一人。
盛泽觉得奇怪,心中担忧地走进。
白希轻瞥他一眼,又低头抚摸着窗台的彼岸花。
窗台摆满彼岸花,红的刺眼,她手指肚轻点几下。彼岸花是她在外应酬时,一眼被吸引的。她花了好多时间养育它,培植它,悉心爱护着,等待它成长……
“小希……怎么了?”盛泽又问了一遍。
白希这才缓缓回过头,看着他,却半天不出声,眸中流露悲伤,张合着嘴巴,才生涩地挤出一句话,“盛泽……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很难过啊。”
“小希……你到底怎么了?”盛泽担心地问。
“我刚才去找陈冀了。”白希说。
一句话直接了然,一切都明白了。白希说的果断,毫不隐藏。
盛泽只是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小希……没关系的,你还是你。”
“我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棋子。”白希依旧望向窗外,语气平静,在缓缓陈述着事实。
一切都晚了。
“来不及了,他早就知道了陈冀的存在。”白希侧仰起头,看向盛泽,等待他说话,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继续说:“韩家要举办聚会晚宴,祖父要去,我没有把握会发生什么,但陈冀一定是主角。”
或许……一切终将结束。
盛泽没有回答,一切了然于心。
白希缓缓望向窗外,思绪飞远。
…………
“我想妈妈了。”白希淡淡说。
这句话,很难相信是从白希的口中说出。
她像一种物品一样,没有情感、弱点,只是一个利他人的物品,坏了就扔。她自己也这么认为,但现在改变了。
她是一个人,有弱点,有情感,想对其他人表现爱,想被爱,想体验生活,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白希意识到时,还是太晚了……
“或许……也不算晚。”
陈冀多年后,暗暗道。
“走吧,去看看她。”白希眼含着泪,却不掉下来。
盛泽开车,二人去墓地看望罗斐岑。温婉的女人,勾起微笑,将最美的样子留在了她的青春年华之中。
白希拿着一束百合花,放在了墓碑旁边。黑色墓碑经过风吹日晒,看着褪色且陈旧。盛泽见状,就轻声说:“我在车里等你。”随后,他清脚离开。
她依旧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将她的模样雕刻在心里,不想遗忘,淡淡道:“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我的出生很不幸吧,间接让你离开,为什么人会这么傻呢,要为一个别人伤害自己的身体,直至香消玉损,离开人世。我现在才明白,太爱了,爱到失去自我,爱到憎恨他人,就会变成这样吧。不去管那个人是否值得……”
可这样太傻了……
她为罗斐岑不值得。
白希不在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罗斐岑的照片,回忆飘向远方……
5个月前。
陈冀被高明之刺伤后,她突然想起罗斐岑离开时的记忆。事情过后,她便向盛泽问起,“王妈在哪里啊?”
盛泽当然不知道,就说:“我调查一下。”
后来,经盛泽调查,知道王妈在罗斐岑去世后就回老家了,王妈也从罗斐岑小时候一直照顾到去世,身心也舍不得,年纪大了,再找工作困难,也不想继续留在罗家,就直接回老家了。
罗家和白松鹤都给她一大笔安置费,让她回去养老,不出意外,日子也过的滋润。
白希觉得奇怪,想知道为什么印象里的罗斐岑经常闷闷不乐,苦着一张脸。最终,她还服药自杀了。
她让盛泽去找王妈目前的住址,想去探望她。
盛泽查到王妈的消息,二人就驱车寻找。
王妈的老家,就在江临市的边缘小村庄,环境好,但也偏僻。
王妈也老了,不像白希记忆中的模样,头发斑白,脸上的皱纹同黢黑的树皮,弓着腰,连走路都变得迟缓,步履蹒跚,不曾当年的利落干练。
白希推门探望王妈时,王妈双目浑浊,视力下降,看了半天白希的脸,只能讪讪地问:“小姑娘……你是?”
“王妈,我是白希。”白希淡淡道。
她弯下腰,与王妈视线保持平行,耐心等待王妈的回答。
王妈没有迟疑,白希说出名字时,她就对上号了。只是眼神惊讶,含着泪水,伸出颤巍巍地手,磕巴道:“白希……都长这么大了。”
“对啊,王妈。”白希盯着王妈的脸庞,鼻尖酸涩起来,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王妈,你最近过的好吗?”白希拉住她的手,问候着。
“好、好、好,日子都是那样的。”王妈反过来拉着白希的手,边说边轻拍她的手,问道:“你怎么样啊,白老爷还那么严厉吗,不关心你。”
“都是老样子,我祖父他不工作了,我现在是白氏的总经理。”白希说。
王妈眼神中透着敬佩,“好啊,那么厉害了。”
“嗯呢,王妈,我带你去看妈妈吧。”白希说。
王妈眼泪瞬间掉落,哑着声音问:“小姐……好啊……我好久没见小姐了!小姐苦命啊……识人不清,遇到白少爷,非要在外面找,还成为白老爷的工具。”
工具?
白希心里疑惑着,拉着王妈的手,“走,王妈,我带你去看妈妈。”
“好,我也想小姐了,那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啊。”王妈流着泪感慨。
白希带王妈去罗斐岑的墓地,去看望她。
王妈一到墓地腿便软了下来,白希见状,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挽在自己的怀里,王妈靠在白希的身上做支柱,嚎啕大哭起来。
花甲之年的老人却看着墓碑上的图片,止不住眼泪。
这般毫无顾忌,用尽全力的哭泣,对于王妈来说太伤身了。白希抱着她,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王妈哭累了,靠在白希怀里,却依旧盯着罗斐岑的照片。
“王妈,我们回去吧,你在这样哭下去,妈妈会心疼的。”白希安慰道。
“是啊,我不哭了,小姐的命太苦了。”王妈说tຊ。
“王妈,你能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吗,我太小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希轻声道。
王妈疑惑地看她一眼,又看向罗斐岑的照片,感慨地说:“小姐识错了人。当年的事情,我都替小姐不甘心,但她就是喜欢白少爷……”
当年……
白家风头正盛,白松鹤兼并了沈家,一举越升上层社会,成为江临市数一数二的公司。罗家也是老式家族企业,是江临市的老人。
白松鹤和沈玉洁生下了白立山后,就抛弃了沈玉洁。
他对白立山也严格,基本上就是白希小时候的复制。可白立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产生了反叛心理,凡是白松鹤希望他做的,他都抵抗,挑战白松鹤的权威。
那时,白立山就沉醉于风花雪月之中,整个一纨绔公子哥做派,但长相随了沈玉洁,帅气出众,还说的一口甜话。
白松鹤的野心,要求白立山娶罗斐岑,为了和罗家商业联姻。而罗斐岑偏偏就喜欢上了他,站在白松鹤的阵营,期望着二人的婚礼。
白松鹤用他的权利威严,压制着白立山,他妥协了,迎娶了罗斐岑。新婚夜,他履行新郎的职责后,就离开白家老宅,去找他连手都数不清的情人。
罗斐岑不后悔,只是想不通。但她加入了白松鹤的阵营,就没有回头路。只在别墅中,渴望着白立山可以回来。
她等着,却等来了孟江婷抱着孩子来逼宫。
白立山借着孩子,光明正大的离开了老宅,自立门户,彻底和白松鹤决裂。
那天晚上……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连树枝都被折断,外面下着暴雨,没有减弱的迹象。
白立山转移白氏资产,成立了明山公司。
“咔嚓——”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白立山像是胜利者,在白松鹤面前耀武扬威。
“白松鹤!我恨你!你现在生气吧!我就是要这样,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有爱过我吗,爱过我妈吗!在你眼里只有钱,你都钻钱眼儿里了!我们都是被你利用,我恨你!我TM就是不让你如意!公司资产我已经转走了,你才发现吧!晚啦!”白立山痴狂地对着白松鹤喊。
“我TM就是个废物,我知道,但你绝对不是个好东西!为什么你是我爸啊!你就是个傻逼!为什么我要按照你规划地走啊,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根本不爱我!我没有体会到你对我的好,只有利用,我死了你都不会掉一滴眼泪!我那些情人起码还会哭,我不在给她们钱了,你呢!人死了,就换一个。我要跟你作对到死,就是不让你如意!你安排的是人干的吗?你拿我当畜生使!草!”白立山将他这些年的委屈,倾盘而出,说到伤心处,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直接摔掉。
这是白立山最有种的时候,他几十年的压抑,全部抛出,直接扔在了白松鹤身上。
他不管白松鹤接不接受,但他舒服了。
白松鹤冷眼看着他发疯,满不在乎,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
他恨白立山背叛他。
也仅此而已。
他说完话,癫狂地大笑离开,眼眶猩红,消失在暴雨中……
白松鹤缓缓站起来,他看着消失在眼中的白立山,面无表情。
半响……
“噗——”
一口鲜血喷出。
白松鹤嘴角都是暗红的血,他意识到时,伸出手擦了擦。一时……血迹遍布满脸,他眼前恍然一黑,失去意识,晕倒了。
还好佣人反应及时,在倒地时,接住了他,将他送进医院。
那时,罗斐岑早怀身孕,白松鹤知道这个消息,将罗斐岑半囚禁状态,等待她待产。白希出生后,罗斐岑就病危了,在医院住了好久。白希也被白松鹤接走,用别人的奶来喂养。
罗斐岑出院后,身体还是不好,医生说她心理抑郁,没有积极状态,她自己不愿痊愈。
白松鹤只是冷冷地看着罗斐岑,呵斥道:“没用的东西!”
自从罗斐岑出院后,白松鹤将她安在其他别墅中,美其名曰“养伤”,实际是将她放弃。
王妈觉得他眼神恐怖,冰冷冷地,像黑洞一样,不敢直视。
罗斐岑身体虚弱,脸上没有血色,病恹恹地不看他。
而白松鹤只是来通知罗斐岑,“你生的孩子我取名叫白希,以后在我身边长大。”
罗斐岑自己都顾不上,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小孩。
后来,白松鹤不愿让她们母子见面,罗斐岑以死相逼,他才松口,让白希定期去别墅看她,但有时间限制。
罗斐岑心知肚明,白希成为白松鹤的一把刀,他要精心培养。
白希长到五岁时,罗斐岑对王妈说:“我觉得,小希像白老爷,那双眼睛好像……”
“小姐说,你长得很像老爷,不是长相,是感觉。”王妈看着白希,白希听得入神,王妈感慨说:“现在真有老爷的样子。”
“千万别像他,太冷血的人,满眼的欲望利益,这种人待人不真……”
白希勾唇,笑而不语,手抚摸着王妈的后背。
她有种恍如隔世的缥缈感。
风逐渐变大,吹着她的发丝,在空中飘荡着,耳边传着风的怒号。
原来在自己出生之前,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她一时间,对白家的恨意,没有了往常的强烈。
白立山也是在白松鹤的要求下的另一个自己吧。
但他更无耻。
一切的恩怨都可追其溯源,有迹可循。
白希莫名感慨。夜晚降临,空气渐渐变冷,她招呼着王妈,“王妈,我送您回去吧。”
王妈在白希的搀扶下,回到了住处。
……
白希看着罗瑾岑的墓碑发呆,盯着那张黑白照片,回过神来。
她好久没说话,一出声,嗓子生涩发哑,“妈妈,我……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但他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或许,一直都是一个人,闯进来其他人,慢慢就习惯了吧。”
“我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不知道是否做错了,我和他还蛮有缘分的,没想到陈冀和白家渊源这么深,我不想他受伤害,可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无法停止了。”
“白家在江临市风头太盛,也该变一下天了吧……”
白希抬头望天,日落西沉,太阳将边际染成红色,远远望去,看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