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家之后,天气就一直阴阴沉沉的。
沈潭星始终没看到江舟野的车回来。
明明两人是一起走的,可她到家这么久了,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轰隆——”
一声闷雷,天空再也关不住雨滴,暴雨倾盆而出。
江舟野沉默地坐在车上,他的校服上还溅上了血,再配上这样的阴雨天,颇有几分犯罪现场的感觉。
江阁知道他这会心情十分糟糕,拿出毛毯盖在他的腿上。
“您睡一会吧,到家了我叫您。”
江舟野没有理他,看着窗户上不断滑落的雨滴,腿上传来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江叔,去墓园。”
江阁顿了一下,显然,在这样的天气去墓园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但他知道少年的决定无法改变,只好驾着车往墓园的方向开。
车子停在墓园外。
江舟野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场地。
“江叔,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江阁把手里的伞递给他,少年已经滑着轮椅进去了。
他满含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
墓园两侧种满了松柏,高大的树冠遮住了光亮,整张天幕都阴沉着,哭泣着。
江舟野滑着轮椅来到墓地的尽头,这里立着两块墓碑。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少年孱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倾盆大雨吞噬,他伸出苍白的手擦着碑上的照片。
“父亲,母亲,我来看你们了。”
雨水很快又打湿了照片,他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擦掉上面的水滴。
他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
“父亲,为什么不带我走?”
越来越痛的双腿不断刺激着他的理智,他的表情逐渐癫狂。
“没关系,我马上就能帮你们报仇了,到时候我去找你们怎么样。”
空气中只有风的哀鸣,可少年就像得到了回答一般。
“到时候我把那些人都送下去给你们赔罪……”
……
江阁在外面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心中愈发焦急。
就在他等不下去要进去找人的时候,人终于出来了。
他连忙撑着伞迎上去。
少年的脸色已经白得透明,浑身上下湿透了,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一片死寂。
江阁眼里闪过哀痛。
“少爷,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把人带上了车,在触碰到他裸露的皮肤时,感觉到一片滚烫。
“您发烧了。”
江阁急忙拿出外套裹住他,江舟野这会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凭摆弄。
江阁把人安置好后赶快往半水湾赶。
江舟野冷静地看着窗户上不断滑落的雨滴。
他能感觉到自己急剧上升的体温,但他不在乎,甚至觉得这会自己死了也没有什么。
江阁看得越来越心惊。
突然,一个亮晶晶的,黄色的,熟悉的包装闯入他的视线中。
一颗小小的柠檬糖安静地躺在座椅边。
江舟野恍惚地想,这好像是上次沈潭星送给他的糖。
他捡起糖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女孩的面容。
“江舟野,我请你吃糖啊。”
江阁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在看见他手里熟悉的糖果时,悬着的心放下来 了。
江舟野把糖握在手心中,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高温的侵袭,慢慢闭上了眼睛。
—
沈潭星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过一会就要跑到门口看看。
在听到雨声的一瞬间,她想到的是江舟野的腿,原文中讲过,一到阴雨天气,他的腿就会疼。
佣人见她实在冷静不下来,只好帮她去盯着隔壁。
又过了好一会,一个小女佣激动地跑进来。
“小姐小姐,隔壁那位小少爷回来了。”
沈潭星一听,着急忙慌地往隔壁跑去,身后的女佣还在提醒她带伞。
江阁刚把江舟野背到房间,就看见女孩慌张地跑进来。
“管家叔叔,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江舟野呢?”
江阁回答她:“少爷淋雨了,现在有点发烧,我去请医生,能不能麻烦沈小姐帮我照顾他一下。”
沈潭星一听人发烧了,立刻答应下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江阁向她道谢,然后出去了。
沈潭星又急匆匆地跑上楼,这是她第一次进到他的房间。
江舟野躺在床上,本来就不好的脸色现在看上去更加不好了。
江阁已经把他的湿衣服换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他穿上睡衣,所以他现在上身赤裸着。
沈潭星一眼就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从肩膀到手臂,可能还有更多。
她鼻子一酸,用被子把少年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伸出手探他的额头。
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让她吓了一跳,她找了一条毛巾浸湿水搭在他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她搬来一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江舟野,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拨开他脸上的碎发,那双漂亮的眼眸紧闭着。
沈潭星望着他出神,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对少年的怜惜来得莫名其妙,她看过那么多小说,只有他,让她第一眼就很喜欢。
林霖总是跟她说,感觉这东西很奇妙,即便你看过成百上千本小说,可或许能走进心里的角色只有那么一两个,以前她对这句话不以为然,现在却不得不感慨,还真让她说中了。
她对江舟野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很清楚如果眼前这个人生病,受伤,她会很难过。
江阁很快带着医生回来了。
可没想到打针竟然是一个难题。
床上的人虽然没有醒,可他的潜意识里能感觉到有人靠近。
在医生第一次靠近的时候,他差点把人打伤,针根本没碰到他。
第二次的时候,医生和江阁折腾了一身汗,才勉强让他平静下来,刚把针扎进去,床上的人剧烈挣扎起来。
于是,第二次也失败了。
沈潭星看了看脸色潮红的少年,又看了看一身狼狈的两人,深吸一口气,站出来说:“我来按住他的胳膊,医生你来扎。”
江阁一脸犹豫,他知道他家少爷现在意识不清,害怕伤到她。
沈潭星见他还在犹豫,安慰他说:“管家叔叔,让我试试吧,他再不退烧真的要烧成傻子了。”
江阁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两人为她让位,沈潭星靠近床上的少年。
“江舟野,我是沈潭星,你要是敢打我你醒了就死定了。”
嘴上威胁着,她用力按着他的胳膊。床上的少年眉头紧皱,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竟真的没有动。
沈潭星呼出一口气,扭头向医生示意。
医生趁机把针扎进他的胳膊,床上的人感受到胳膊上的刺痛,下意识要挣扎。
沈潭星连忙安抚,拍着他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少年慢慢平静下来,彻底陷入沉睡。
打完针,医生抹了一把汗,拿出药递给沈潭星。
“这是他要吃的药,如果今天晚上退烧了就不用再打针了。”
沈潭星正帮忙按着棉签,江阁把药接了过去。
“多谢医生,麻烦你了。”
江阁送医生出去。
沈潭星按了好一会感觉不出血了就松开了他,把他的胳膊塞到被子里,又坐回椅子上。
她用毛巾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然后趴在床边看着他。
“江舟野,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