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步收到邬格亲信传来的消息,邬格重伤,目前在魔族叁崖居养伤。他敲开酒店房门,将这一消息一字不漏的报告给了谭舟。
半晌,谭舟示意严步退下,
谭舟背着手伫立在落地窗前,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他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邬姝死了,谭舟说不清心里此的感受,这是他的亲生母亲,对年幼的他爱护有加,给予过他最真切的温暖。严步说,邬格为了获取邬姝身上仅剩的一点法力修护重伤,亲手杀了她。
自知晓真相那一刻,他对邬格的敬重与父子之情早就消散如烟。手中浮现出那块黑色石头,他收紧,一转身消失在房间里。
魔族,叁崖居。
谭舟立在山林中,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哪条隐蔽小路通往山崖边。独居在这处偏僻山崖那些年,是他一生中难得的悠哉自在的时光。仍记得,春光易逝,他偶尔会偷闲爬上一株大树,就着太阳与遍野山花睡上大半日。有时睡得太香,从树上摔下去,惊飞树枝的雀儿。
悬崖高耸,长年云雾缭绕不散,崖壁上悬挂无数细长瀑布,山林葱葱,山鹰的巢穴筑在悬崖边上,幼雏破开蛋壳叫唤。山洞宽敞荫凉,角落放置一张木床,桌椅积了厚厚一层灰。一处小洞口钉上一块灰蓝破布,隐隐透进外面炽烈的阳光。
邬格躺在床上剧烈咳嗽,一只手捂在胸口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眼睛凹陷,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亲信守在一旁,不敢言语。
“来了吗?”邬格虚弱地问。
“谭先生在外面等着了。”
“叫他进来。”
“是。”
谭舟走进来,逆光的身形在洞门口显得格外高大壮硕,邬格盯着那身躯,心头惊了一下。
“父亲。”谭舟半跪在床边,握住邬格的手腕为他传送灵气。
“舟儿,那边怎么样……咳咳……”邬格语气断续,有气无力,得到一些灵气后脸上有了丝血色。
“一切都在照常进行,父亲务要牵挂,应该安心养伤才是。”谭舟知道真相后当面见到邬格,恨意不自觉地泄露出来。
“这些年……你为了魔族劳累了。”邬格眼含慈爱,抬手拍了拍谭舟的手臂。
谭舟拿出那块黑色石头,放到邬格的手心里。
邬格眼神示意亲信退出去。木门关上,石室里仅剩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光,空气中气氛瞬间冷了许多。
“这是什么?”邬格不解的问。
“父亲看看就知道了。”谭舟施法将里面的影像放了出来。
邬格变了脸色,心头大骇,后背伤处有冷汗沁出。
“这是谁给你的!”邬格将石头扔出去,木门被砸破一个洞。亲信听见动静连忙过来询问。谭舟应了一声,亲信再次退开。
“父亲,您瞒得我好苦啊。”谭舟起身,拉过来一张竹椅,挥手清理干净上面的灰尘,双腿交叠背靠在椅背上,脚尖轻tຊ轻点着地面。
“这不是真的……舟儿,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应当心里有数,这些影像一定是有心之人伪造的。”邬格撑起上半身,一边咳嗽一边辩解。
“您待我如何?您才是心里有数的那个。”谭舟见邬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依然安坐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谭舟不再掩饰积压多年的怨愤,脸上露出令人胆寒的杀意,俯身上前与邬格对视,冷笑道:“父亲?您配做我父亲吗?”邬格放任自己的三个孩子对自己百般折辱,“‘野种’,您的好孩子是这样称呼我的。您却从未护着我,任由他们羞辱我,那时才几岁?”
邬格颤抖的手捏住他的胳膊,却被甩开。
“舟儿,是父亲做的不对……”邬格尝试用多年恩情在道德上捆绑谭舟,若是在以前,这一招还会有作用。
“父亲,您既然知道愧对于我,那就安心上路吧,您的几个孩子很快会来与您团聚。”谭舟阴恻地笑,那股子邪气像极了邬格年轻时模样。
“你!你要做什么!”邬格却无法凝聚任何法力,瘫倒在床上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由宰割。
谭舟不再开口,手中凝聚法力,黑雾围绕邬格的身体,随着邬格凄厉惨叫,变成一堆粉尘。谭舟笑着拍了拍手,木门被踢烂,木屑四处飞溅。还未等对方出手便彻底消失。现在最大的障碍已经解决,魔族已经完全落入谭舟的掌控之中。
“传我命令,魔军即刻攻打妖族。”谭舟下令,重头戏终于登场。底下的魔族长老们却不敢吭声,因为反对他的人早已经被剪除,连同邬格那几个儿子,也在残忍折磨中丧了命,自此,邬格的家族销声匿迹。
这个城市的灾难终于在夜幕中降临。醉生梦死的人还未察觉到危险已经将这个城市团团包裹。拥挤的主道路上,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令人心生暴躁,破口怒骂。
从天而降的生物落到车顶上,车顶铁皮被砸得凹陷,有人开始尖叫,慌忙逃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现场一片混乱惨叫,撕碎的肢体到处散落。有人躲在后背箱里,捂住口鼻,浑身颤抖泪流不止。
黏稠的血腥气味充斥着这个空间,在城市里蔓延。武警赶到,子弹不起任何作用。怪物们兴奋地嘶吼,腥臭的大嘴残留血液。在它们眼里,这是一场盛宴。
军队出动,有序撤离城市里的民众。天空上全是直升机,开始扫射地面的怪物,这些怪物明显是有些智商的,知道进入大楼躲避攻击。
暴风开始肆虐,巨浪卷走港口的货船,摧毁了码头。海水倒灌淹没房屋,冲走车辆。有人呼救被卷进海水里瞬间消失。动物们四处窜逃。
曾经引以为傲的高楼轰然倒塌,城市成为末日的废墟。
李之鸢与李之宪一边击杀怪物,一边搜寻幸存者。
黑暗中有一群身份不明,全副武装的人马潜入了城市,很快擦枪走火,双方打了起来。炮弹雨点般落到城市里,炸毁了重要的设施。魔族军队占领了各处,与军队激战。
之鸢几人杀的眼睛发红,身上几处重创。
谭舟站在高楼上,悠闲地倒了杯烈酒,打开唱片机,壮阔的交响曲映衬着外面的火光冲天,嘶吼与哀嚎响彻黑夜。
***
茫茫雪山,她艰难地跟在仁光身后,手中拄着他的竹杖。没过膝盖的积雪中行动艰难,她摔倒在雪地里,又被人拽起来,呼吸困难,胸腔全是刺骨的疼痛,仿佛随时会窒息。
连续翻越几座雪山终于抵达一处山口,她看见对方掏出钥匙施法,天空中呈现一张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网,她感觉到那张巨网的威压,忍不住后退一步。
那把钥匙感应到天空那股力量,与巨网遥相呼应,慢慢地浮在空中开始上升。一只朱雀神兽图腾化作活物,盘旋在封印周边,美丽的长尾羽光照雪山之巅,映在在场的每个人脸上,伴随着声声超脱世间的鸣叫,春浮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呆滞,完全丧失了反应。
大鸟从空中俯冲下来,宽大翅膀金光凛冽仿若火焰,其他人急忙后退,只剩下春浮被大鸟包围。她不敢动,被大鸟身上强烈的力量冲击着五脏六腑。她终于抵挡不住着能量,跪在雪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呼吸。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颤抖,
随着大鸟飞离她的身边,一股浮力将她的身体托起缓慢远离地面,春浮内心惊惧,无法活动身体。失了重力的身体像一片树叶轻盈,心脏砰砰跳动。
身体越来越轻盈,意识涣散,她此刻被固定在高空中,随着钥匙散发着金光,她感到密密麻麻的疼痛覆盖全身,忍不住尖叫起来却动弹不得。她的身体出现无数条白光组成的线条,属于她血液里力量正在被抽离。那痛楚快要将她的肉身撕裂,连灵魂都在被玻璃。
余光瞥到底下绵延无尽的山脉,壮阔绮丽,如同幻梦。底下不知何时黑压压的覆盖了一片。 风雪肃杀,像极了古时战场兵临城下,只等待最好的时机一击毙命。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春浮能清楚的感受到血液里的力量在被抽离完尽,巨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一个入口被打开。像镜面一样的圆形缺口打开,里面是白茫茫的虚无。
虚无消失,那华美的光彩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奇幻,她的眼泪沁出,越来越虚弱,心脏因为失重剧烈跳动,她清晰听见那振动。
身体急速下坠,意识陷入黑暗。仁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接下来是生是死,全看你的运气了。”
当她再睁开眼睛时,无数黑色的点从高空掉落,一颗黑点重重地砸落到她身旁,碎裂的响声惊动了她。艰难地转过脸,看见一具完全烧焦的尸体,四分五裂,面目狰狞,焦臭难闻。
尸体还在不断掉落,乌黑的云层遮蔽太阳,如同永夜般没有终止。
春浮被丢弃在茫茫雪山之中,目光所及只有一片刺眼的白与烧焦的尸块。好不容易活着,现在又把一条命葬送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脉里了。春浮不禁露出绝望的苦笑。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警觉,山顶在崩塌,是雪崩。
春浮艰难地移动身体,拖着骨折的右腿爬行在雪地上,疼的呲牙倒吸一口气,望着茫茫雪山与满地的尸体,她找不到路。
声音伴随着巨石滚落,拼尽全力她爬着躲到一处岩石旁,她被压在积雪中,身上的衣物抵挡不了零下几十度的寒冷。
她爬出积雪,天空雷声滚滚,紫色闪电在天空上闪烁,像一道突兀的伤口撕裂。浑身冻的失去知觉,她倒在雪地,大口呼吸,喉咙一股腥甜,一口血吐在雪地上。血液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有异香,她终于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她已经不关心那些令人迷惑的困局了,在这片无人踏足的雪山中,与一堆尸体躺在一起,她脑海中往事如同电影回放,一帧一帧闪过,清楚分明。
一具尸体落在她身旁,头颅滚落,撑起身体捡回那只脑袋重新给他安上。就这样看着漫天飞雪与电闪雷鸣,闪电时不时击打在地面,一片兵荒马乱中她反而没有了最初的恐惧,神色如常。
“你怎么会在这里?”春浮对着身旁的尸体自言自语,脸上有微笑,接着说道,“我好想回家。可是我根本没有家。”她想念那些夜以继日写作的日子,偶尔看场无聊透顶的电影,去冰冷拥挤的商场与大街上游荡。
她想起曾经在海边,与一个陌生男子并肩喝酒看月亮。喝的是最廉价的红星二锅头,辛辣酒精进入胃部引起呕吐感。她分给对方一根薄荷香烟,断续说话。听着对方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她忽然觉得厌烦,起身离开了他。独自一人走很长的路回到住处,月光照亮水泥路,大风吹起长发与外套,她戴着耳机隔绝外界。
春浮感到浑身发烫,知道是发烧了,口袋里还有几片止痛药,抓起一把雪和着药片嚼碎,艰难地吞咽。
意识模糊不清,耳边仍有震动,她倚靠在尸体旁,闭着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