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许氏的现况后,股东们当然是把顾念晴喷了一顿。
无数“白眼狼”、“私生女”、“小贱人”一类的词汇充斥着许明臻的耳膜。
他皱着眉,懊恼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听到顾念晴被斥骂而感到舒心。
相反,还挺心塞的。
想给她个教训是一回事,让她被外人痛骂是另一回事。
何况……现在吃到教训的好像是许氏?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止许明臻。
一位来到现场参会的股东捏着眉头,另一边手叩着桌面:
“老许,你让董事会通过顾念晴的撤职公告的时候,就没想到她会这么干?”
说来也是讽刺,如此重大的决定,依托启梦提供的OA系统,在一顿饭的时间里就走完了审批流程,各大股东在简介明了的界面里了解了启梦与非限的纠纷,以及对后续发展的分析,没人觉得许明臻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万万没想到,撤了顾念晴的职,断了与启梦的归属关系,会是这么大的问题!
被要求去找当初相关协议的员工在满柜子的纸质文件中欲哭无泪。
如果OA还在,此时她只需要在搜索栏里敲几个关键字,然后把文件共享给参会人员。
现在……
呵呵。
慢慢找吧。
许明臻同样捏着眉头叹气:“那丫头气性大,我就是想杀杀她的锐气,哪知道她心思这么深!”
有个远程连线的股东听了,忍不住冷笑:
“你是她爸,你连她什么脾气都不知道?”
麦克风将这句话的音量放得很大,许明臻脸色黑如锅底。
他想说顾念晴向来粘周雅和许盈嘉tຊ,但是……
这说出来岂不是更大的笑话。
“别说那些没意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启用新的系统,让公司办公恢复正常!”
有人嘟囔:“还启用什么啊?以前没有那劳什子OA不也能开公司吗?”
立刻有人反驳:“时代早变了,如今办公讲求高效快捷,OA系统必不可少!我们之前也是大意了,想着启梦是许氏旗下的子公司,过于依赖他们的产品——”
他有些说不下去,自家公司的产品都不用,岂不是说许氏出品是垃圾?
……都怪那私生女心机太重!
哪有人给自家的企业下套的!?
许明臻告诉王瑛:“你去做个市面上办公系统产品的调研,三天内定下新的合作商,马上投入使用。”
王瑛作为秘书处的领头,没了OA,功底还是在的。
她拿出会前就准备好的资料。
“已经给七家公司发了意向邀请函,这是他们各自产品的对比以及报价。”
许明臻满意地点点头,看到材料上的价格时眼角一抽:
“每年使用费240万?!”
这玩意儿不是几千块就能搞定的吗!?
王瑛点头,毫无心虚之意。
“这是按照启梦原先的版本里含有的功能作为基本要求,告知对方后拟定的价格。”
另一个股东连忙道:“哪就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了,要我说,之前我就觉得那系统太多没用的东西了,削减一下再报价吧,争取把价格压在10万以下。”
“……好的。”
王瑛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领导们需要的功能就那几个,自然觉得原来的系统繁杂,可对他们这些实际做事的员工而言,那都是无数次磨合提意见调整之后的结果啊!
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王瑛下意识咬着笔盖子,想起开会前路过前台时,瞄到田思思电脑上刚开了头的辞呈。
……忽然有点冲动。
“系统的事明天一早给我汇报,”许明臻快速过了这个议题,面色愈发凝重,“重点是许氏的招牌灯箱。”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下。
“……老许,那丫头不会真的敢——”
许明臻打断问话的人:“有办公系统的事情在前,不能再赌顾念晴会不会发疯。”
去找协议的员工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忙不迭把文件递上去。
许明臻看着那十几份合同,心都凉了半截。
办公系统、招牌、智能化门禁考勤……大大小小,细细碎碎的项目,不说多么重要,却是全方位地渗透了许氏。
……甚至连许氏大楼的新风系统都包括在内。
许明臻望着呼呼吹冷风的空调口,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顾念晴没有狠到来拆了大楼的通风管道?
不仅是许明臻,其他股东看完文件,个个都表情精彩。
“……老许,要不你先去给念晴做做工作?”
许明臻:……
刚才还是白眼狼,这会儿就念晴了是吗?
开完会是不是“晴晴”都能喊出口了?
“要我说赶紧哄哄孩子得了,念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也是为了许氏的利益才和申家对上,被当头泼冷水,谁不伤心啊?”
“是啊……老许你也是冲动了,怎么那么轻易就把启梦的股权给了她?”、
“那丫头脾气倔,这会儿让她把股权吐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注资压她的份额了。”
“那得多少?”
“一个小公司,也没多少吧?”
“老许……”
许明臻觉得脑袋里嗡嗡地。
他这是……真要和顾念晴服软了?
他这个当爹的?
她怎么敢——
不,她真的敢。
许明臻恍惚中,许多被他刻意忽略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个女儿,对他的孺慕之情,只存在于给他挖坑下套而不得不伪装的时候。
从她进许家——
不,是从让他松口让这一双儿女进许家开始。
……
让顾永康姓许,是顾笙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大的人生目标。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对许明臻使尽了浑身解数。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老生常谈了,带着顾永康去京城也不下十次。
但都无济于事。
许明臻不可能轻易放弃周家的力量。
而且他心里清楚,爱不爱是一回事,做许家的女主人是另一回事。
在和周雅去南方休养的那段时间里,许明臻是真真切切地爱上过那个医女。
周雅的生产几乎去了大半条命,调养并非为了再次怀孕,而是将养身心。
周家心疼女儿,是不会让她再去冒险了。
这也意味着许盈嘉会是周雅和许明臻唯一的骨肉。
这让许明臻如何甘心。
许家是靠着周家的注资冲到京圈前列这没错,但相对地,周家也借着联姻打破了壁垒,双方共赢,许明臻不认为自己亏欠周家什么。
彼时为周雅开方子的老中医考虑到这些富太太的矜持心理,知道男女有别,特地将自己聪慧的女徒弟安排来照看她的饮食。
清雅明秀的医女就像是山间淙淙的清泉,在气色灰败的周雅身边,极其耀眼。
许明臻不由得留了心。
他需要相敬如宾的贤内助,也渴望红袖添香的小妻子。
但这两种属性显然很难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许明臻对周雅的照顾尽心尽力,但那在察觉顾笙倾慕的神情时,他同样享受得心安理得,并很快和顾笙打得火热。
对方是个善于调养的医女,自然懂得那些不可言说的生子秘方。
许明臻算盘打得很好,他在当地买了一套房子,将顾笙养了起来,不再让她接触周雅。
周雅也曾问过几句,许明臻还义正言辞道:“我看那姑娘心思不少,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绝不会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所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周雅启程返京时,被金屋藏娇的顾笙肚子已经很大了。
许明臻回京后变得繁忙。
他投资了不少周家介绍的南方当地的项目,并时常飞过去视察。
终于在来年的初夏,许明臻在南方滨海之城最好的妇科医院产房门外,等到了医生面色复杂的一句:
“大人孩子都平安……”
他来不及细想医生迟疑地语气,开心地推门而入。
顾笙还未醒来,饶是她医理算得上精通,一直护养着自己的身体,双生子的生产依然令她筋疲力尽。
两个助产士怀里各自有一个襁褓,见许明臻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先生,看看千金吧,多可爱的姑娘啊!”
许明臻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小脸皱成一团的女儿。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吮着手指的婴儿睁开了眼睛。
那是怎样灿若繁星的一双眼眸啊!
许明臻甚至觉得那小老鼠一般的面容都真的被这双眼睛带的可爱了不少。
他更期待地望向另一人:
“是龙凤胎?”
“……是。”
“快让我瞧瞧——”
声音戛然而止。
许明臻理解助产士为什么说女儿可爱了。
这东西都是对比出来的。
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如同一个狰狞丑陋的小怪物。
许明臻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