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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皇兄提个醒罢了)
  霎时间, 偌大的南花苑静谧无声,适才吹动的枝叶也止住了。
  宋絮清诧异地侧眸望着裴牧曜,映入眼帘的只有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难以看清他的神色。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 裴牧曜微微瞥过,恰好撞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 稍显怔愣后又看向裴翊琛, 道:“臣弟无意冲撞皇兄,不过是此处人多眼杂,给皇兄提个醒罢了。”
  站在一侧的裴徽澜听到这儿, 下意识地扫过周遭环境,此处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连只蚊子都不见得,哪儿来的人多眼杂?
  但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来打亲皇兄的脸面, 只是不由得用余光悄悄地睨了眼宋絮清, 咂咂舌。
  裴翊琛温润如玉的脸上出现了道僵硬的裂缝, 不过须臾又恢复了冷静,语气淡淡:“原来如此, 那孤还要多谢皇弟指点。”
  “皇兄客气了。”裴牧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皇兄不必挂在心上。”
  裴翊琛:“……”
  他侧眸扫了眼裴徽澜咬着唇忍笑的表情, 本已平静的眸色又出现了道裂痕,余光瞥见宋絮清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诧,心顿时沉了几分,有意无意转移话锋道:“你今日进宫是为了何事?”
  裴牧曜不紧不慢地说:“父皇召我进宫谈点事情, 恰好有段时日没有探望母后, 就一道来看看。”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过于明白, 但彼此之间都很清楚, 皇上为何突然召见他。
  裴翊琛状似无意地笑了笑,摆着兄长的架子,“你若是有心就多回来看看,母后天天念叨着你。”
  “这是自然。”裴牧曜道,顿了顿,眼眸微眯:“适才我从父皇那儿出来,他与我提了点事情,恰好皇兄在此,我便不用再跑一趟,在此就和你说了。”
  “何事?”裴翊琛问。
  裴牧曜稍稍往前走了几小步,拉近和他的距离,撇见裴翊琛眼底的审慎也不在意,道:“父皇道,大理寺少卿顾长风之妹顾沁宁已然回到京中,皇祖母听闻其幼时的经历疼惜她,故命我在接风宴日前去为顾大人道喜。”
  宋絮清只与他们隔了点点距离,他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听到几个溢出的字眼,心中默念着顾沁宁的名字。
  同在东宫,宋絮清曾与顾沁宁接触过数次,与一般恃宠生娇的侧妃不同,其性格尤为温婉可人从未僭越,说话时柔声蜜意就像是水做的,别说是男子,她也尤其喜欢。
  与她正对的裴翊琛温润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耐,饶是上一世逼宫失败那日都未曾见过他如此,这还是第一次,也是有些新鲜。
  裴翊琛嗓音沉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裴牧曜退回适才所站的位置,勾唇一笑:“不巧,那日我有点事不能去,若皇兄那日无事,想麻烦皇兄替臣弟跑一趟。”
  闻言裴翊琛眼眸暗了暗,双眸肆意打量着他,不多时扫向抿着唇的宋絮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不过是提了一嘴,就能瞧见裴牧曜这一面,就算是被他驳了脸面但也不亏,“若我那日没有公务在身,便替你跑一趟。”
  “那就多谢皇兄了。”裴牧曜将他的神色收入眼中,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宋絮清,想到适才眼前闪过的场景,负在身后的手握成拳,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她们二人回去了。”
  裴翊琛点点头,离去前深深地看了眼宋絮清。
  宋絮清捏着手帕的指腹紧了紧,抬眸一动不动地任他打量着。
  临近夏日,背后却冒出了道道冷汗。
  直到裴翊琛消失在视野之中时,宋絮清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可不等完全踏实下来,下一瞬就对上了裴牧曜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心下一凛。
  差点忘记了,这儿还有个需要面对的。
  且看裴牧曜的神色,似乎并不好应对。
  宋絮清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与他对视,“适才的事情,谢殿下出手相助。”
  裴牧曜语气淡淡地‘嗯’了声,侧眸扫过在一侧看热闹的裴徽澜,点了点她的额间,“回你自个住处去。”
  “啊?”裴徽澜眨了眨眼眸,小跑过去挽住宋絮清的手,义正言辞道:“可我们还要一同去放纸鸢呢。”
  裴牧曜闻言,神色自若地颔颔首,眸却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们二人看。
  宋絮清默然,如炬般的视线落在头上,下一刻她的发丝就要化成灰烬随风飞走了。
  顶着这道炽烈的眼眸,裴徽澜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撇撇嘴:“知道啦知道啦!”
  顿了顿,偏头看向宋絮清,亲昵地说:“可是我要先送清儿出宫。”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头顶,微微用了点劲儿将她转了个身。
  宋絮清眼睁睁地看着裴徽澜的眼神从娇嗔变成了惊恐,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窜了出去,循着脚步声望去时只能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挥手道别,独留下她与裴牧曜二人。
  话语声阵阵的南花苑再次静了下来。
  宋絮清沉吟须臾,掀起眼皮睨了眼看不出情绪的裴牧曜,“若殿下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等等。”裴牧曜叫住她。
  宋絮清止住微微抬起的步伐,踩实。
  裴牧曜眸光晦暗不明,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头上,并不在意她是否注意到他的反常。
  许久都没有听到讲话声,宋絮清问:“殿下还有事吗?”
  在抬眸撞上裴牧曜的视线刹那间,宋絮清稍显怔愣,他看向自己的眼眸似乎要比往日里烈上几分,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吞入腹。
  眼前闪过上一世出宫时裴牧曜的神情,深藏玄机的,强势的,与此刻一模一样,没有一分一厘的差别。
  意识到她骤然升起的抗拒,裴牧曜敛下眸中的幽光,恢复成往常的模样,“我送你出宫。”
  宋絮清唇瓣微启准备拒绝之际,想起适才发生的事情,生怕离去时又在深宫中遇见裴翊琛,道:“谢殿下。”
  裴牧曜转身往前迈了一步,“你不必和我这般客气。”
  闻言,落在他身后的宋絮清仰首,看着他束起长发的后脑勺,点点头,点头后才意识到他看不到,又嗯了声,“好的。”
  南花苑距离宫门并不算远,转过几个拐角后便抵达了供女眷出入宫廷的翎嘉门。
  早时宋絮清就是从这儿入宫的,侍卫们也将其面容记下,此时见三皇子随她一同到来,推开宫门后均目不斜视地垂下头。
  走到翎嘉门前,裴牧曜停下步伐,都不等他转身,忽而有道温热的身躯撞上他的后背,随后耳侧飘来溢出唇瓣的痛呼声。
  裴牧曜侧身看去,只见宋絮清眼角蓄起了水光,双眸透过揉着额间的指缝与他对视着,他自认撞上的力道应当不重,可她额间却染上了粉嫩的颜色。
  他想起了不久前给她喂药时不过稍稍用了点力气,待她离开时双颊也是红彤彤的,极其容易留下印子,细皮嫩肉得很。
  裴牧曜盯着额间的粉嫩,再对上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眸,忍俊不禁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回去擦药。”
  “不用。”宋絮清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松开手,忍着额间的痛道:“我没有那么娇气的,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裴牧曜并不信。
  “只是撞上了而已,哪有那么矜贵的。”宋絮清小声嘟囔着。
  声音虽小,但也落进了裴牧曜的耳中,他弯了下唇,“那就送你到这儿了,我还需去一趟长宁宫。”
  宋絮清‘嗯’着颔首,余光瞥见垂下头的侍卫们,福了福身,“谢殿下。”
  而后便在他的注视下转身离去。
  宫门合上,眸中不再有宋絮清的身影,裴牧曜这才转身往长宁宫的方向走去。
  他才靠近长宁宫宫门,就看到有守在主殿两侧的宫女太监眼眸一喜,对主殿内喊道:“娘娘,三殿下来了。”
  主殿内徐槿澄正临摹着字迹,听闻外边的通传随即放下双指间的毛笔,不再似往日那般端着中宫之姿,欣喜地往外走。
  贴身宫女花意示意其他人收好笔墨后,紧赶慢赶地跟上她。
  走到主殿门扉,还未踏出门槛时,徐槿澄就瞧见自家儿子不疾不徐的身影,眸间一热,气道:“你还记得来看看你母后呢?”
  裴牧曜唤了声母后,上前接过花意扶着她的手往里走,“这不是也来了。”
  徐槿澄可不吃他这一套,“你自己数数,你有多久没来了。”
  贴身宫女花意掩嘴笑了笑,接话道:“回娘娘,已有近三个月的时间。”
  “你听听,你听听。”徐槿澄气得用食指点着,落座道:“你今日必须给出个理由来。”
  裴牧曜笑了笑,不以为然。
  徐槿澄见他并不在意的表情,张张嘴,最终还是抿唇没有说什么。
  约莫是十二岁起,他便很少回宫了。
  最初还会一个月回来一次,后来变成了按季度回宫,现在基本上是有事才会进宫,母子二人相见的时间屈指可数,因此徐槿澄也不愿见面就变成批.斗他的场合。
  裴牧曜此时入宫必然是有事而来,徐槿澄抬手屏退了主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待他们离去后才问:“你父皇和你说了?”
  “嗯。”裴牧曜呷了口茶水,“祥瑞的瑞,父皇已经交代他们去办了,册封圣旨将在不日后下达。”
  淡薄的神色仿佛此事无关紧要,和他并无干系那般。
  徐槿澄见状,沉默须臾,道:“瑞雪兆丰年,他到底还是对你给予了厚望。”
  言语间,她微掀眼眸撇了眼神色自若的儿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当今圣上迷信天象一说,徐槿澄那死去的两个孩子出生那日天降甘露,祀天阁夜观天象传出龙凤之相说法,然而她的两个孩子都未满年岁相继而亡,因这两个孩子命格呈祥瑞之状,故而满朝文武皆对即将出生的三皇子抱以厚望。
  然而裴牧曜出生那日乌云密布,紧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暴雨,南方甚至爆发了洪涝灾害,宫内流传着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最终也由祀天阁出面将此事定性为其命格与皇宫相克,不可在宫中久居。
  可如今这个封号中的意思,怕是又要引起不少人的疑心。
  裴牧曜并未错过她眸底的忧虑,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儿子不小了,有些事也该担起来了。”
  徐槿澄闻言神色一紧,骤然想起失去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中毒七窍流血暴毙而亡是有人刻意未知,至今无法查明真相,在她沉浸于儿子身亡之时大女儿无故落水身亡,最终查出的结果却是因身边人看管不力而致。
  徐槿澄只是久居深宫却并不傻,知道这是后宫及皇权斗争下的结果,她只能咬碎牙吃下这个闷亏。
  她深吸了口气,敛去眸中的悲伤,“你皇兄可有说些什么。”
  “并没有。”裴牧曜转动着指节上的扳指,道:“若不出意外,应该是由他前去宣读圣旨。”
  徐槿澄一听就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笑了笑:“皇上这是在给你皇兄立威了。”
  裴牧曜眸光薄凉地‘嗯’了声。
  这其中的意思不论是营造兄友弟恭之意也好,还是想让他明白二人之间的差别也罢,皇上都是在利用此事告诫敲打他,告诉他往后登基的是裴翊琛,他必须要明白其中的深意。
  说到这个话题,长宁宫内霎时间变得沉默了些许。
  徐槿澄略含深意的眸光转了转,敛下,开口道:“花意,用膳。”
  “是。”候在门口隔绝其他人入内的花意掀开珠帘,示意其他宫女入内准备。
  徐槿澄又道:“你遣人去南花苑将澜儿和宋姑娘叫回来一同用膳。”
  “奴婢这就去叫公主,只是……”花意侧眸撇了眼裴牧曜的背影,极其小声地道:“宋姑娘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徐槿澄愣了下,瞧见花意若有若无的眸色,霎时间明白了,失笑般看向裴牧曜,“你见到宋姑娘,还把人送出宫去了?”
  裴牧曜点点头,未做隐瞒:“来前在南花苑碰见的。”
  闻言,徐槿澄眸光一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话锋一转,道:“你年岁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该选妃的年龄,你若是碰到喜欢的便来和我说,母后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裴牧曜:“……”
  他眼皮掀起,薄唇微启:“并无。”
  这毫无感情色彩的两个字令徐槿澄哑然无言,欣喜的话都在嘴边了又咽了回去,数落道:“不说别人,就是与你同年的子程都已经迎娶了侧妃,侧妃入不过半年便有孕,只待瓜熟蒂落那日,蕙妃日日同我炫耀此事。”
  说到‘炫耀’的字眼时,徐槿澄顿了顿,“而你别说是侧妃,连个可心人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出并无二字,可是要气死我?”
  她越说神色越激动,裴牧曜适时地递了茶水过去,道:“您这罪名过重,儿子可承受不起。”
  “你要真承受不起就不会如此气我了。”徐槿澄抿了口茶水顺了口气,将胸口的闷气压下去,好生劝说着:“哪家姑娘都好,带一位来给你母后掌掌脸可行?”
  闻言,裴牧曜轻咳了声,不疾不徐道:“儿子自幼生长于南涧寺,对女色并无兴趣,若是在寺居住期间动了邪心,有辱佛门重地。”
  徐槿澄:“……”
  她气得笑出声来,指尖指着裴牧曜,好半天都说不出句话来。
  裴徽澜小跑进来时听到这句话,蹦蹦跳跳的步伐顿住,正要出声反驳,忽而对上皇兄侧眸看来的视线,那双眸中的笑意霎时间散去,仿佛知晓她会将南花苑的事全盘托出,随之而来的是缕缕威胁。
  见状,裴徽澜止住了嘴,默默地坐下用膳。
  裴牧曜许久未入宫,用膳后徐槿澄也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事情,又转道去了趟皇祖母的宫中,待到日头将将落下时,他才寻了个理由出宫。
  只是才踏出宫门,就瞧见不远处站立的一道背影。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在和身侧的丫鬟说了些什么,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裴牧曜眸色浅了几分,闪过个把时辰前没过他脑海的场景,那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喜事,于承天殿前百官叩首,新人参拜天地、祖先、皇上及各宫妃嫔。
  他的皇兄裴翊琛喜迎佳人嘴角挂着笑,而立于他身侧的则是略带紧张却丝毫未怯场的宋絮清,恰如他在假山后所看到的身影那般,重叠到了一起。
  做过的梦可说是玄学,那晚闯入眼眸的烟火可说是恍惚,可再结合起今日重叠在一起的身影,裴牧曜已然说不清这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他下一刻便走了出去,出言顶撞了裴翊琛。
  裴牧曜并非没有瞧见他离去时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今日他的冲动落在裴翊琛心中定会掀起波澜,但他顾不得那么多。
  大婚,宫宴上的烟火,东宫。
  桩桩件件都在点醒他,那并不是玄学,也不是恍惚,而是预见梦。
  或者说,那是他切身经历过的事情……
  宋絮清背靠的是宣武侯府,且是侯府嫡女,不论家世还是出身都已然是太子妃的备选之列。
  至于他的皇兄,怕是早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盯上了宣武侯府,且将目标稳稳地落在了备受侯府宠爱的宋絮清身上。
  不受宠的侯府姑娘于裴翊琛来说是无用的,但宋絮清不同。
  “宋姑娘,主子出来了。”
  宋絮清听到祈安的话,偏头往宫门口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裴牧曜的身影,可不待她开口,倏地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祈安告知她后,朝着自家主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并未放轻脚步声,然而他走到主子身侧时,他似乎都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祈安撇了眼还在原地等待的宋絮清,咳了声,“主子,宋姑娘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蓦然响起的声音令裴牧曜回过神来,他睨了眼祈安,又看向与他相隔近十来丈远的宋絮清,沉声问:“多久?”
  祈安顿时垂头,听候发落,“宋姑娘自宫中出来后,便一直在这儿等着。”
  那便是三个时辰左右,裴牧曜眸光变了变,“自己下去领板子。”
  “不干他的事。”宋絮清走近听到这话后神色一变,解释道:“是我拦着不让他派人进去的。”
  午间宋絮清出了翎嘉门后是要回侯府的,但是在经过仅有侍卫把守的街道时,恰好瞧见在驿站等候的祈安。
  宋絮清并不是会理所当然享受他人好意的性子,若不是裴牧曜适时出现,她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裴翊琛。
  这是第二次,她清楚地感受到,裴翊琛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关注她了。
  思索须臾后,她下了马车。
  祈安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顺着她的话回了几句,没曾想她最后竟说要在这儿一同等待主子,他顿时觉得不好,要派人进宫传消息时却被宋絮清拦下。
  最后便等到了这个时候。
  裴牧曜将眸光落在她身上,凝着她,誓要将她看透彻那般。
  他晦暗不明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瘆人的寒意,宋絮清却能够感觉到那并不是对自己的,沉吟片刻道:“今日的事情,想要当面感谢你。”
  “嗯?”裴牧曜眸中的寒意渐渐敛去,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准备如何?”
  “不知你喜欢什么。”宋絮清顿了顿,瞥了眼祈安,道:“听说你喜欢清淡点的吃食,便想着请你去惊鸣轩用饭,你觉得如何?”
  裴牧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沉吟道:“就为了感谢我今日在南花苑出手相助?”
  宋絮清点头,这人情已经欠下,她定是要做出点表示的。
  裴牧曜笑了声,“那就听你的意思,去惊鸣轩。”
  惊鸣轩位于宁江湖畔另一侧,并不在长安街内,同长安街人声鼎沸的酒楼酒肆不同,惊鸣轩很是静谧,一日只接待两桌客人,正午一桌,日落一桌。
  宋絮清命小厮以宣武侯府的名义前去预定,这才将日落这桌定下。
  要想去惊鸣轩,除了走大道过桥之外,还可以泛舟走水路,就是慢了些,此时已近日落,宋絮清也不想磨蹭,合计下就乘坐马车去了,而裴牧曜则是策马过去。
  约莫一刻钟左右,两人便前后脚到了惊鸣轩。
  惊鸣轩掌事的早已经守在门口等待,宋絮清抵达正门时,只见掌事的跟在裴牧曜的身后。
  宋絮清下了马车,领着丫鬟同他一前一后走进去。
  丫鬟和侍卫们守在门口,宋絮清瞥了眼裴牧曜,见他熟门熟路的模样,应当是来过多次。
  裴牧曜撇见她若有所思的眸色,道:“又在准备说什么客套话呢。”
  确实在想着客套话的宋絮清被拆穿后,顿时无言。
  裴牧曜取过沏茶工具,颇为熟练地烫着杯具,“就像你说的,我确实打听过你,而你似乎拘谨了些许。”
  宋絮清哑然,思忖须臾,抿唇道:“落水后想通了很多事情,要是继续像以前那样下去,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像上一世,无缘无故之下被裴翊琛用利剑刺入心脏,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痛意便死去。
  裴牧曜眉心微蹙,“宣武侯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谁敢杀你。”
  宋絮清稍作沉默,笑了笑:“有的是人可以杀我。”
  她淡然处之,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可裴牧曜的心口却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生疼。
  疼得他蹙起的眉梢皱得愈紧。
  宋絮清见状,落在桌上的手僵了僵,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
  “我没事,不用叫人。”
  裴牧曜截住她即将出口的话,接过她手忙脚乱递来的温水喝了口。
  温热的水逐渐拂去心底的痛意,他深呼了口气,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不日前在南涧寺,宋絮清顺着他的话望向那把长剑时的模样。
  宋絮清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没事。”裴牧曜眉心松了松,接着她适才的话问:“谁。”
  不明不白的一个字宋絮清却听明白了,她缓缓往后靠了靠,倚着装有软垫的靠背,沉默不语。
  明知裴牧曜和裴翊琛并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这‘诬赖’的话也是不能随意乱讲的,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即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好在裴牧曜似乎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似乎是见她不愿多说,对着外头道:“上菜吧。”
  宋絮清心下松了口气,默默地吃着画屏给她布好的菜色。
  她和裴牧曜的口味不甚相同,惊鸣轩的味道对她而言确实淡了些许,只是少少的用了点儿后就放下了竹箸。
  裴牧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见她用的并不多,一想就明白了,“不喜欢?”
  宋絮清擦着嘴角的动作微顿,将帕子递给画屏,“能用。”
  能用,那就是不喜欢。
  裴牧曜笑了笑,也放下了竹箸,起身道:“没必要勉强自己,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用点。”
  说着不容拒绝,转身就已经往外走了,宋絮清只能跟上。
  布菜的画屏和祈安对视了一眼,匆匆跟上二人的步伐。
  宋絮清原本以为裴牧曜是要带她去另一处酒楼,不曾想是带她走过了狭长的巷子,来到不远处的街坊。
  这条街与惊鸣轩相隔并不算多远,可环境却犹然不同。
  惊鸣轩的静是只有风拂过枝桠发出的沙沙声,而此处却听不到风声,而是摊贩的叫卖声和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欢呼声。
  走进街坊后,裴牧曜侧眸睨了眼宋絮清,她唇角微张,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第一次来这儿?”
  “嗯,第一次。”宋絮清颔了颔首,本以为自己对盛京的街道都很了解,没曾想这儿还有条没来过的街巷,诧异之余话也多了几分,“我不是很喜欢清淡口味,来过一次后便再也没来过惊鸣轩,还是第一次知道惊鸣轩后边还有条如此热闹的街巷。”
  “惊鸣轩只是自己静罢了。”裴牧曜微微抬手,挡住不长眼差点撞上来的人影,“前面不远处有套圈的,再往里走应该还有玩杂耍的。”
  宋絮清惊奇地瞥了他一眼,还以为他应该是不喜热闹的人,踮踮脚问:“你怎么知道的?”
  说话时恰好瞧见前方真的有人在套环,一圈人围在那儿,宋絮清欣喜地拉过画屏和采桃的手,一路小跑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入了热闹的街坊,还是在经过午间的事情后她卸下了些许心防,总之裴牧曜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少了些许拘谨,多了几丝活泼。
  裴牧曜在后头看着,无声地笑着跟上她,第一次对他人口中的宋絮清有了些许了解。
  宋絮清领着两个丫鬟挤进人群中,这才知道这儿套环套的是各种动物。
  被束在末端的是只毛发雪白的兔子,许多套环往那处掷去但都未能套中其,它在笼中一蹦一跳的,并未有一丝惧意。
  采桃从摊贩那儿买来了十个环,宋絮清自知圈不中那只兔子也不白费功夫,随处瞥了几息,将竹圈朝着正中间的黄毛鹦鹉扔去。
  眼看着竹圈已砸中外环,下一瞬竹圈往上蹦了一下,生生倒在了另一侧。
  宋絮清揪起的心瞬间落下,撇撇嘴,“采桃你来试试。”
  可采桃和画屏两人都未圈中那只鹦鹉,宋絮清又自己上手试了四次,然都未中,只剩下三个竹圈。
  宋絮清垂眸睨了手中的竹圈,瞬间泄了气,正准备全都扬出圈到什么是什么时,耳侧微微一热。
  稍显熟悉而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畔之处,烫的她耳朵都红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裴牧曜问。
  宋絮清微微侧头,发现这处人挤人的,他不知何时被挤到身后,若不是他刻意留出点距离来,二人怕是会贴在一起。
  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将竹圈递给他,“兔子。”
  裴牧曜笑,“想要兔子还一直圈鹦鹉?”
  “圈不中。”宋絮清理直气壮地说。
  对玩乐这种事她向来是知难而退的,图的就是个开心,若是不开心还玩什么?
  宋絮清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仰首撇了他一眼,狐疑地问:“你能套中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的,但落在裴牧曜的耳中却有种质疑的意味,他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宋絮清顿时不说话了,不是她不信,而是兔笼的落脚点有那么些许刁钻,摊贩特意在它周围摆上了些许掩护用的小物件,极其难投中。
  若是投不中,那可就不给三殿下面子了。
  思来想去,宋絮清道:“要不就选鹦鹉吧。”
  裴牧曜失笑,没有说话,眸光转向圈笼处。
  也不知怎么的,宋絮清的心倏地被提起,浑身紧绷地盯着裴牧曜手中的竹圈,屏住了呼吸。
  随着竹圈挥出的那一瞬间,她眼眸也跟着竹圈而飞去,竹圈砸中兔笼的刹那,宋絮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眸。
  围在这处的人瞧见这一幕也骤然欢呼起来,纷纷指着那只兔子,七嘴八舌地叫摊贩赶忙拿给圈中的人。
  宋絮清下意识地扯住身侧人的袖子,兴高采烈地指着兔子,差点儿就要蹦起来了,“真的圈中了!”
  裴牧曜侧眸睨了她一息,撞上她微微掀起的眼眸,径直瞧见她眸中闪烁的光亮,就好似夏夜漫天繁星那般,耀眼夺目。
  蓦然对上道深邃不可测的眸子,宋絮清愣了愣,惊觉她好似逾矩了,赶紧松开手,抿唇望着他。
  裴牧曜敛了敛眸,问:“还要鹦鹉吗?”
  宋絮清垂眸‘嗯’了声。
  采桃接过摊贩递来的兔笼,和画屏对视了眼,都当作没有看到那一幕。
  最后离开时,宋絮清不仅带走了那只黄毛鹦鹉,还给它找了个伴儿白毛鹦鹉。
  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走到空旷之处时,宋絮清才有空看战利品,左看看右看看,由衷道:“你箭术应该不错。”
  裴牧曜淡淡一笑,“一般。”
  跟在身后的祈安闻言欲言又止,他家主子的骑射之术远在他人之上,莫说是距离如此之近的笼子,就算是丈隔百米距离外的人影,也能够一箭射中其要害。
  宋絮清抚摸着兔子丝滑的毛发,继续往前走着。
  再往前的摊贩都是长安街或是其他街巷中有的,并不算稀奇,只有走到最深处时,恰好撞上不少人往回走,不过这些人中十个有九个都在叹息。
  “好不容易有时间过来,结果他们今日不排演。”
  “听说是当家的病了,底下的弟子都赶了过去,这才没了人在。”
  “病了?那可不是好多日都无法出演?”
  “是啊,适才卖票的丫头说了,下一次演出前他们会提前张贴公告。”
  对话听得断断续续的,但也听得明白。
  尽头的杂耍团今日不演出,慕名而来的人群都在往回走。
  宋絮清停下了往前走的步伐,侧眸。
  裴牧曜也没有料到杂耍团今日不迎客,瞥了眼月色,道:“时辰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府,下次再带你过来。”
  宋絮清颔了颔首,只是她日常时间安排的尤为紧凑,也不知下一次是何时。
  转过身的刹那,忽而对上张很是眼熟的脸庞,以及一双满是探究的眸子。
  裴子程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宋絮清,又看向裴牧曜,揶揄道:“三哥,下次可要记得带上我们,我们听闻你在这儿,眼巴巴地赶来的。”
  作者有话说:
  小公主:茶茶的,我三哥茶茶的。
  宋絮清:吓人哦,又见前夫哥。
  裴牧曜: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问我媳妇的年龄。
  前夫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本人:感谢前夫哥送来的助攻,让你晚点死(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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