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宜拿出两封信,交给他们。
他们打开,是两封没有署名的信。
第一封上面写着:林老头是义士,不是凶手。
第二封信写着:林老头不是凶手。
晏宜问:“依殿下和南雪看,这两封信是出自同一人吗?”
崔彻精通书法,熟悉纸笺,第一封信用的纸很平常。
他对照着烛火,看第二封信的用纸。那是两层宣纸,迎着光,夹层中的纹路便能显现出来。
“第一封信用的是竹纸。竹纸成本低廉,但有良好的使用性能,物美价廉,是读书人喜欢的用纸。墨色不够饱满,可见用的墨很普通,甚至还有点粗粝。用这种纸墨的人十分常见。
第二封信的纸质地匀细,宜于书写。这纸没有记载,在民间也不见流传,应该是前朝宫廷内部制作的。墨也是好墨,坚实细腻。但前朝大业皇帝逃到江都后,宫里有不少东西都流了出来,争相收藏的也多。所以能用上这种纸的人也不罕见。”
贺初道:“你的意思是凭借这两封信,很难缩小写信人的范围,从而找到写信的人是谁。”
崔彻道:“即便这两封信的字迹、纸张、笔墨都不一样,其实也很难判断究竟是两个人,还是同一个人。一个人也可以伪造出是两tຊ个人的假象啊。”
“好像两封信不是同一个意思。”贺初细细体会,“从表面看,他们都在说林老丈不是凶手。可我觉得,写第一封信的人认识林老丈,所以他说,林老丈是义士。写第二封信的人不认识林老丈,但他可能是顾大人之死的重要知情人。所以,两封信出自不同的两个人。”
脊背上的恶寒又来了,崔彻又啜了口茶,惨白着脸,硬着头皮道:“如果林老丈不是杀害顾大人的凶手,他先是承认,后来看到尸体又翻了供,说,那不是他的刀法。那能不能说明,一则,杀害顾大人的凶手另有其人。二则,其实还有一具被凌迟的尸体没有被找出来,那人身上所用的,才是林老丈的刀法。如此,这不是一件案子,而是两件案子。”
两人果然机敏,晏宜笑笑,“有可能,殿下和南雪一讨论,头绪便多了起来。”
他拿出一册手记,交给崔彻,“我这一生,经手的案子不少。如今虽已不在大理寺,却仍旧希望尽可能还原事实的真相。那位林老丈虽然已不在人世,可他临了翻供。再加上有这两封信在,我无法再置之不理了。这是我自己的手记,详细记录了这个案子,可以和大理寺的卷宗相互补充。”
贺初很了解晏宜的行事风格,只要凶手翻供,即便突然死亡,晏宜也不会同意就这么结案的。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阻滞,使得他不得不同意?
接了她的眼神,晏宜静静道:“结案是陛下的意思。”
见贺初惊讶,晏宜轻松一笑,“可案情不是有了新的进展吗,纵然结了案,复审疑难案件不是大理寺的职责吗?我也指望着案子能真正告结,心中再无牵绊。”
贺初:“……”
难怪她阿耶曾说,晏宜有多清正,就有多狡猾。
“顾大人的遗孀去年拿出五万两银子,用来酬谢找到真凶的人。如今,那笔银子还在陛下那里。”晏宜似有意无意提起。
说到敛财,她阿耶和崔彻真是志趣相投,贺初道:“符合他一贯作风,案子有疑点,就先扣住那五万两再说。如果不重审,还可以一直扣着。”
晏宜走后,贺初问:“我们该先从什么地方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