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国破家亡,哪里去寻家。
裴晏行曾给了自己一个遮风挡雨的家,让她得以安生。
可如今,她所有的风雨全都是他裴晏行带来的。
孑然一身的是她,被封经脉的是她,无家可归的也是她。
桑时鸢戴上斗笠,行尸走肉般地在街头走着。
雨水冰凉,冻得她发颤。
“桑姑娘!”
府中小厮寻到了桑时鸢,将宛若木偶的她带回了王府。
从宫中忙碌归来的裴晏行,带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回清风院。
“时鸢,陛下封我做了摄政王,如今他病得更重了,我登临大位指日可待。”
“陛下无后,这个凤印我提前给你,待我登位,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桑时鸢背脊僵住,怔怔地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
半晌,她才沙哑着开口。
“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裴晏行将她搂进怀中:“是该恭喜我们,多年夙愿终于要实现。”
是夜,月凉如水。
裴晏行一如往常抱着桑时鸢歇下。
三更之时,他却悄然起身,披上外衣暗暗离开房间。
毫无睡意的桑时鸢睁开眼,正要起床之际,隔壁房间却乍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嗔。
“唔……行哥哥,今日怎如此急切。”
“当然是因为想你得紧,等你以后做了皇贵妃,本王夜夜都召你侍寝!”2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萎靡摩擦声。
一声声夫郎,一声声爱妃,叫得桑时鸢五脏六腑一阵翻涌。
她抬起颤抖的手,紧紧捂住了双耳,将整个人蜷缩在被裘中。
仿佛这样,才能抵御这长夜的寒冷,才能驱散她心口的蛊虫噬痛。
情人蛊第六次发作,那千疮百孔的心传来的痛意,感觉要将她活生生剐心而死。
“没关系,我马上就能解脱了。”
桑时鸢死死咬着嘴唇,心底一片死寂。
接连三日,裴晏行都没有回来。
“咚——咚——”
皇城方向传来沉重的丧钟,足足敲了三万下。
皇帝晏驾,传位摄政王裴晏行。
当日便有内侍来到清风院,宣读裴晏行立桑时鸢为后的诏令。
“这凤冠与凤袍奴才一并带来了,还请娘娘好生整理,明日穿着入宫。”
桑时鸢望着送来的绫罗绸缎、珠环钗佩,心中却没半分兴致。
曾几何时,她很希望裴晏行送这些给她,而不是那些冷冰冰的刀剑。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盼了。
彻夜无眠。
翌日。
两个宫女给桑时鸢换上册封皇后的吉服,又给她梳妆打扮戴上凤冠。
“娘娘换上这身凤袍真好看,气质非同一般,瞬间就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桑时鸢凝望铜镜,镜中人明眸皓齿,容貌倾城。
的确好看啊,但却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躯壳。
“你们都退下,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她挥退了侍女,随后将门窗关上。
看着镜中人,桑时鸢一件又一件全都褪了下来。
她换回自己的一身素衣,又摘了头上的凤冠金钗。
再度揽镜自照,镜中的她粉黛不施,如清水芙蓉。
“这才是我,桑时鸢。”
不是谁的刀剑,不是谁的附庸。
她对镜淡然一笑,然后拿出抽屉中早已备好的银刀。
这昭国皇后,她不愿做。
种了十年的情人蛊,她要一刀一刀要剜心取出来。
彻底和裴晏行断了关系!
子时三刻,夜深人静。
桑时鸢点燃了香炉内的引蛊香,随着烟雾缭绕冉冉升起,她体内的蛊虫也开始激烈的蛄蛹,似要不顾一切破体而出。
这最后一次的情人蛊毒发作,她亲自催动。
痛!
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和蚊虫在叮咬啃噬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一口一撕扯,痛得痉挛。
冷汗从桑时鸢脸上簌簌而落,她惨白着脸忍着剧痛,颤抖地拿起锋利的银刀对准自己心口,用力一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