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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阅想起刚刚那个神秘小院,又想到罗列充满探究的询问,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何况这两兄弟显然不怎么对付,她一个外人夹在中间实在难受。
  罗厉似乎看出了江阅的生无可恋,解释道:“祭拜祭拜那些死了的老头儿老太太而已,每年的惯例,稍微忍一忍,何况……”
  江阅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何况什么?”
  罗厉嘴角微勾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说:“你刚刚不是发现什么了吗?哪有不搞清楚就走的道理。”
  “啊?”江阅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罗厉正要说什么,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手在嘴边做了个“嘘”字,悄声道:“之后再说。”
  来tຊ人当然是罗列,在他身后是几个捧着香品的家仆。他看看罗厉,罗厉便站起来,好像不用说什么,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江小姐不介意的话,在这里稍坐。”
  罗列话音刚落,罗厉却又开了口:“江阅,你也算是承过罗家物件的人,你也来。”
  这两人的相反说辞,叫江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罗列意味深长地看看罗厉,转头又对江阅笑:“若是如此,江小姐确实也该一同前往。”
  “哎。”江阅只得低低应了,老老实实跟在这兄弟俩后面。
  家祠在罗府的最里面,往那里走的时候,罗列和罗厉谁都没有说话。
  江阅看着他俩,罗列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藏青长褂,原本的威严便减了几分,同身穿浅灰棉袍的罗厉并排站着,倒真的只像个寻常人家的兄长了。他俩身高差不多,眉眼也有几分相像,性格却颇为迥异。从前江阅只觉得,他们关系极差,只是相处下来,却慢慢体会到,这兄弟俩都是不善表达的那类人,虽然一个看上去圆滑有礼,一个直率尖利,但两人心中都藏着千丘万壑,叫人无论如何都琢磨不透。
  快进家祠的时候,江阅却忽然胸闷起来,越往前走,她越觉得喘不上气来,她被迫停住了脚步。她盯着里面林立的各种牌位,猛地生出无限畏惧,便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罗厉回头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没怎么。”江阅强作镇定抱着臂瑟缩了一下,“可能吃多了,有点不舒服,要不还是不进去了,会亵渎亡灵的。”
  “那随你。”罗厉并未强求,转头又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你是不是着凉了?一会儿喝碗姜汤。”
  “哎。”江阅心不在焉答应着,蓦一抬头,却正巧对上了罗列冷冷的眼神,她不敢再看,准备坐在石阶上等他们结束。
  罗列的表情却又温和起来,转头吩咐家仆先带江阅去休息。江阅下意识看向罗厉,罗厉对她点点头,她便只好跟着去了。
  家仆早将香烛果品摆放妥当,罗列先跪下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罗厉亦如他一般磕了三个头,然后两人皆立于案前,一时无言。
  罗厉先打破沉默,说:“那我走了。”
  “咱们兄弟俩很久没有聊过天了,聊聊?”罗列说着,已有家仆抬了一张红木小桌过来,上面摆着两个茶杯并一壶茶,见罗厉略有迟疑,罗列又说:“江小姐住在你那间隔壁,都安排妥当了,不用担心。”
  “聊什么?聊你的大业还是宏图?”罗厉就势在那蒲团上坐了,打着哈欠讥讽道。
  “或许你可以改改对我说话的口气。”罗列帮他斟上一杯茶。
  “或许你也可以改改总想教导我的毛病。”罗厉耸耸肩毫不动容。
  罗列摇摇头低笑一声道:“我的宏图大业自有命数,没什么好聊的,不过,我倒是想同你聊聊江阅。”
  听到江阅的名字,罗厉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看向罗列说:“她有什么好聊的?”
  “你不觉得江小姐有些奇怪吗?”罗列又补充道:“不要误会,我很喜欢她,她是个伶俐的姑娘。”
  “但是?”罗厉问。
  “但是,我调查过,霞飞院虽然只有那父子二人看守,却都是极心细的人,怎么会容一个陌生女子栖息?何况陈添曾经说过,她天赋异禀,能听妖心,如是寻常女子,怎么会有这种功力。再者,反魂树一事,那样的地方那样的情景,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毫发无损,这实在令人疑惑。”
  “所以呢?”罗厉听完,神色分毫不动,“你想告诉我什么?”
  “也许你认为我在危言耸听。”罗列慢慢喝口茶,“我担心曾经的事情重演。”
  听到此话,罗厉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反而消失了,他站起来背对着罗列平静地说:“那你确实危言耸听了,江阅,我有数。”
  “你还在怪我吗?”罗列转头看看那摆得整整齐齐的牌位,“怪我当年下了狠手。”
  罗厉摇摇头,声音却低沉下去,他说:“当年的事情,是我错先,才让她命丧黄泉,你向……报仇,那是理所当然。”
  “但我们兄弟却到底有了嫌隙。”罗列无奈地说。
  罗厉闻言,垂着头沉默片刻,又回过头来,看向罗列——这是许多年来他第一次又直视自己的兄长,他第一次注意到他老了许多。
  “那次的事情我并没有怪过你,我也极度地希望你不要怪我,这大概是我这些年反叛的缘由,我只是害怕回忆曾经叫我们都留下伤痛的事情。”罗厉说着,轻笑一声,又继续开口:“但是那件事,让我看到哪怕是兄弟俩,在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和立场上也截然相反,你有你的康庄大道,我亦有我的理想抱负,你也分明知道,即使仅就幽明室这个机构,我们的想法根本不同。”
  听到这番话,罗列显出了些释然的模样,他说:“人和人原本就是不同的,但我希望你明白,无论我做任何事情,在我心里,我们永远是骨肉相连的兄弟。”
  “我没有否认过。”罗厉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家祠,他后面一句说得极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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