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食物吐出去之后,喉咙里的异物感还是没有消失。
于是在谢煜文碰到我之前,我就起身冲进了卫生间。
弯腰在洗手池里呕出血的那刻,我庆幸自己把门锁了。
这种绞着扭着疼的感觉,就好像把剩下的时间都呕光了。
谢煜文在外面问我:“岚岚,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吐的那么严重?是不是这家今天的菜不干净?”
我淡定地抹去嘴角的血,打开水龙头将血迹冲掉。
“没事,普通的肠胃炎而已,最近降温太快了。”
等收拾好洗手台和自己后,我才走出去。
谢煜文还等在外面,他担心地对我仔细查看,忽然,他鼻尖动了动:“哪来的血腥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撑镇定地别开眼:“我姨妈来了。”
说完,我从他掌心下逃离,拿了扫把去收拾打烂的花盆。
谢煜文跟过来,眉心皱得更深:“你日期提前了?”
我动作顿了一瞬,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我还以为他早就将我的一切都忘了。
我点点头:“嗯,提前了。”
谢煜文没再追问,我从余光里看见他松了口气。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明白过来,原来他刚才是在担心我怀孕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不是忘了有多久没碰过我了?
外面的女人把他喂饱了,他对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上一次……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谢煜文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扫把:“我来吧,就没让你干过这种话,等会儿碎片没收拾感觉容易扎脚。”
“至于这花……我明天下班回来再给你买一盆。不过你以前不是觉得养花麻烦吗?”
我现在的体力的确大不如前了,多动一会儿就会累。
我在沙发上坐下,摇了摇头:“本来是想试试养的,现在看来,我还是没这个天赋,别买了。”
这顿饭搞成这样,估计谢煜文也没胃口了。
说到底是我的问题,我拿出手机点开外卖,问他:“我再帮你定份饭吧,你想吃什么?”
谢煜文用吸尘器把地板仔仔细细拖了一遍,正想回答我时,他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心虚地看了我一眼:“不用了,公司有点事,我现在得赶过去。”
在一起十年,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撒谎。
但我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给他发消息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事,谢煜文拿了外套就走了。
我静静坐了会儿,见窗外漆黑的夜色里又飘起雪花,我想起来,我和谢煜文确定关系的那天也是个雪天。
那时他说:“岚岚,以后看到雪,我就会想起今天,想起今天的你。”
“以后每年冬天我们都出来淋雪,直到我们真的变成花白头发。”
昔日少年的誓言铿锵有力,如今却只有我还活在回忆里。
我起身去将谢煜文带回来的菜和那盆多肉一起丢掉,然后回到卧室,开始将不会再穿的衣服收拾出来。
雪下了一夜,那个说看见雪就会想起我的人没有回来。
之后两天,谢煜文也没回来。
我把衣柜里的衣服收拾得差不多了,怕被他发现,还留了一些伪装。
下午,我去见了许久没碰过面的好友。
她叫黎恩晗,是一名入殓师。
因为职业,她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都对她避而远之,最后只有我还和她保持联系。
是真的很久没见过了,我刚坐下,她便皱紧了眉惊愕开口:“岚岚,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胃癌晚期,病情加重,我大概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黎恩晗狠狠怔住,下一秒便直接红了眼眶:“你开什么玩笑……上次我们打视频电话,你明明都还好好的……”
我摇摇头:“那时候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黎恩晗忽然捂着脸就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其实我也挺怕死的,死之后会是什么样?没人知道。
所以我只能说:“人总有一死的,只是我死得早了点。恩晗,我主要还是担心你,你一直独来独往,如果将来还能交到真心的朋友……”
话没说完,黎恩晗大声打断了我:“你还担心我?你还要我去交新的朋友?”
“封念岚,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你一个人受苦的时候,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哽住了,从心底渗出的酸涩堵在了喉咙里:“我……我不想你难过。”
快乐可以分享,痛苦就只能自己承担。
黎恩晗走过来用力抱住了我。
我死死忍着眼泪,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答应我,等我死后,你要把我化得美美的再送去火化。”
“然后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把我的牌位送到清明寺,还有……别让谢煜文找到我。”
黎恩晗怔了怔,松开我后疑惑地看着我:“你和谢煜文又怎么了?”
我笑了笑,到底没忍住,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我打算和他分手。”
除了这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再说。
黎恩晗也什么都没再问,只是抱着我。
回到家已经很晚,谢煜文又没回来,但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是有个项目需要他到上海去出差。
我已经无所谓他话中的真假,交代了一句【记得按时吃饭】,便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早上,我一阵敲门声给吵醒。
我起身去开门,以为是快递送上门,不想外面却站着一个很素净却不失漂亮的女孩。
我愣了愣,恍惚在一瞬间看到了10年前的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但还是问了句:“你找谁?”
女孩攥着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你是封念岚吗?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