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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台上跳舞,音响里紧跟着响了一段群魔乱舞的噪音。
  这个就是“黄鬼”了,河北临近黄河,所谓的“黄鬼”,其实指的是洪涝灾异。
  黄鬼在台上张牙舞爪地跳了一阵,音响里重音陡然一变,刚才跳加官的演员重新登台,脸上的面具已经换成了严肃凶狠的表情,身后还跟着两个举着黄伞盖的跟班,演的是阎王出巡。
  阎王号令手下二位跳鬼捉住黄鬼,黄鬼捂着脸哀声求饶,然而还是被阎王架上了刑架。
  两个跟班齐声唱道:“帝君剑到头落地——”
  谢萦还以为接下来应该是斩鬼的桥段,没想到这阎王放在阴间也实在相当炸裂。
  阎王横剑,剑尖指着黄鬼,却避开脖颈,转而生剖开了他的腹部,把黄鬼的肠子生生拖了出来。黄鬼尖声惨叫,阎王充耳不闻,又活活剥了他的皮,把血淋淋的人皮撕成几截,一层一层捂住黄鬼的口鼻,让他窒息而死。
  直到黄鬼已经气若游丝,众鬼皆大欢喜。一人敲着大钹,一人吹着唢呐,从黄鬼脸上揭下已经干涸的人皮,齐唱道:“三更天,五贴阎王共言欢——”
  节目一共二十分钟不到,黄鬼被抽肠扒皮之后,剧目就结束了。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还有个小孩被吓得直哭,显然完全没有受到什么传统文化的熏陶,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四个演员潦草地鞠了一躬,演阎王的演员揭了面具,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流程。10块钱和演员合影,50块钱可以购买三台村特色傩戏面具,村里师傅手工绘制,放在家里祛邪镇宅,搞不好明年还能申上个什么非遗。
  小孩看刚把人扒皮抽肠的阎王开口说话,一下子哭得更凶了,他妈妈赶紧抱着孩子往外走,观众本来就不剩几个人,着一下子更是如鸟兽散。
  谢萦逆着人流凑到戏台下面,在桌子上直接拍了两百块。
  演员也有点不好意思,从戏台上走下来到她面前。长桌上摆着许多傩戏面具,不过卖给游客的当然不会是“黄鬼”这种角色,大多是钟馗、南极仙翁、吕洞宾这些,花花绿绿,五官十分夸张。
  演员大叔看着四五十岁,说话口音很重,试图给她介绍这些傩戏面具:“姑娘,这都是我们手工画的,你要选哪个?”
  谢萦举起手机,上面赫然是刚查的淘宝界面,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师傅,这义乌进的货吧,网上一百块钱能买六个。”
  一模一样的面具,抵赖都没法抵赖,演员顿时麻了,怀疑这是文旅局来微服私访的工作人员,舌头都要打结了:“你你你你——”
  “而且我刚刚查过,捉黄鬼,这不是一出挺有名的社火傩戏吗,网上说,固安村正月里演起来的时候,要浩浩荡荡六百多人呢。你们四个人演的这算什么啊?”谢萦抖着手里的宣传单,继续发表扎心之语。“而且唱词也不一样,你们怎么还把人家结局给改了?”
  演员大叔还在挣扎:“这……这和网上的有什么关系?这明明是我们三台村传下来的……”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改编得挺有意思的,很有水平。”谢萦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口就来,“这二百块你收着,你告诉我,咱们村剧院这个戏是谁编的?我是学戏剧的,就是想拜访一下这位前辈高人,学习学习。”
  少女一边不断扇着手里的二百块,一边笑得纯良,演员大叔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终于落败,嘟囔着说:“是孙家婆婆……可是她前年就已经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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