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同居, 沈淮序并不意外她的答案,毕竟结婚的提议tຊ也一样。
只是她回答的太干脆,眼底还是有异样的情绪滑过。
他碰上过很多棘手的课题、高风险的手术, 但处理起来, 都没有现在这个问题难搞。
做医生,只需要尽好自己的职责, 其他的,不需要过多关心。
即使病人不配合治疗, 他也不会说什么。
但至于温柠,套不了公式、没有案例、没有模板、更不是手术台上打了麻醉的病人。
她是他迄今为止人生里, 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等第二天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时过中午, 保洁阿姨也早已把病房收拾回原样,人去楼空。
沈淮序掏出手机, 没有一条消息。
【走了?】他问。
【走了】对面回的还算快。
把资料放一边, 他把术后注意事项一字一句又敲了一遍,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老沈, 走啊, 开会了。”沈淮序冷不丁听到声吆喝。
门上冒出一张笑嘻嘻、没头脑的脸。
这是张文滨。
还有张面露鄙夷, 对张文滨不高兴的脸。
这是宋程慧。
医生每天不光要搞临床、搞科研,还得去听医药代表的演讲,要是不赶巧碰上事务所的飞检,名单递上去,连请假都不好请。
他们最怕碰上这情况, 偏偏她刚从学校回来就好死不死撞上。
上这破班, 天天有教不完的课、开不完的水会、写不完的报告、做不完的手术……还有个心智退化的同事。
宋程慧一闭眼,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你知道扒门框喊人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吧?”她说的慢条斯理。
张文滨两手放口袋,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你知道这代表我们年少的友谊吧?”
“你得了吧,人家是青年,你都赶上中年了。”宋程慧无语。
揣上手机起身的沈淮序:“……”
门内,20多的青年在处理成年人的破防;门外,30多的青年在小学鸡掐架斗殴。
三人出了门往会议室走,沈淮序难得没抱上电脑看文献,反倒对着手机敲敲打打。
SHX:【你帮我找一下证件,下午让王叔帮忙送过来一趟】
长公主:【自己回来拿,使唤谁呢】
SHX:【被老头子看到我就走不了了】
长公主:【你也知道】
【这是准备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么有理想抱负!】
SHX:【有点事还没处理完】
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别以为在外面闯了祸,不回家就能当没发生了】
SHX:【再一周】
【你还没跟老头子说吧】
长公主:【老头子要是知道,现在早就冲到医院了】
京北第一医院作为市首屈一指的一把手,无论是医护资源、配套设施还是单元环境都是超一流水平,每逢毕业季,京北所有医院学的毕业生都趋之若鹜,挤破了脑袋抢少得不能再少的名额。
能进到这里的,都是熬出来的资历,沈淮序算是特例,哪怕按部就班,也比普通人少走了好几年,一开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异议。
后来不过两个月,速度极快的顶刊发布、几乎满分的手术成功率、令人闻风丧胆的工作节奏之下,那些人也都学会了闭嘴,不再说话。
晴秋下午,阳光透过窗棂,不浓不淡的均匀铺洒进来,久违的惬意。
但此刻,代表把PPT念的人昏昏欲睡。
张文滨无聊开小差,偏头看旁边,工作狂竟然没翻文献,反倒摸鱼玩手机,主动小窗口勾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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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论坛去不去?】
屏幕上跳出来条新消息,沈淮序点进对话框前,把新地址给沈书艺发了过去。
沈淮序:【不去,家里有事】
张文滨暗戳戳使眼色,【人家女病人住院多少天,你就也住在医院多少天】
【人家这今天刚出院你这家里就有事了?】
顺带发了他一贯贱兮兮的表情,【啥事儿啊,说说,哥给你出谋划策】
沈淮序不动声色:【不能喝酒,不去】
没头脑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岔开话题,絮絮叨叨说了好大一通,【不是我说,老沈,你也太弱了吧,上次论坛上就几杯酒下肚,没想到你那么不能喝】
【以前在学校,每次聚会你都不沾酒,以为跟我们搞矜持呢,结果谁能想到你一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竟然还真滴酒不能沾】
沈淮序对他的絮叨置若罔闻,只截了张图片发过去。
张文滨原本摸鱼摸的快乐,点开以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壮年’,汉语词汇,指壮盛之年,多指三十至四十岁的年龄……
张文滨:“……”
还能不能处!
他收起手机,从现在到会议结束,没再进小窗口勾搭过任何人。
一个两个的,都欺负他年纪大!
确保证件都找齐,沈淮序揉了揉眉骨,思绪混乱,又想起昨晚。
“你那天,为什么房间不关门?”
“医药论坛上多劝几杯喝多了,没来得及关门,你就闯进去了。”
“那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没锁门也有你的问题。”
“嗯,我知道。”
昨晚他回答的一板一眼,但他知道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就像一幅油画在墙上好好挂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它毫无征兆、义无反顾的掉了下来。
对他来说,那晚就像是油画掉了一样,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也分崩离析。
在沈淮序的世界里,理智与约束才是一切原理,所以他才能在浩如烟海的医学世界里游刃有余,但那一晚是最大的意外。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一度以为是梦。
但第二天清晨,5点钟,他准时被生物钟唤醒。
枕侧躺了个人,女人。
他摒住呼吸,抬眼看。
她睡得很熟,长而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轻轻颤动,像是在做什么梦。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浴室里,只看到脖颈上,有若隐若现的牙印,没破皮,但淤青明显。
不知道是用的多大力。
张文滨那几天见他一丝不苟穿着衬衫,扣子永远扣到最后一颗,往窗外看了看,是大夏天没错啊。
还以为他感冒了,但是工作狂的工作强度不仅没降低,反倒变本加厉,手术做的比平常还多。
甚至自己有个数据怎么都推不出来,放往常去找沈淮序,他都是说哪里出问题,结果那天直接拿过去替他算好了。
好几天都跟不用睡觉一样。
等思绪再度回归,PPT终于念完。
一群人鱼贯而出。
张文滨哭丧着一张脸,锤着颈椎,“诶呦累死我了,可算结束了。”
宋程慧面无表情吐槽,“这体质,你需要锻炼了,你看人家都不累。”
“他?”张文滨对沈淮序臭着一张脸,老神在在的嘴硬,“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年纪,我跟你说,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指定还不如我呢!”
宋程慧:“你也就剩一张嘴了。”
张文滨:“……”
两人说说闹闹,最后又说到沈淮序不去巴黎的事。
宋程慧:“你要不去,那不就我跟他每天干瞪眼了?”
张文滨活脱脱像个被排挤的小媳妇,“你这话说的?是委屈你的意思呗?”
说话间,他俩又干上了。
沈淮序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耳朵。
免得在老爷子那露出马脚。
证件到最后也没让王叔送,沈书艺叫了个闪送。
到付。
收到消息的时候,医院刚好夜班交班。
来接班的医生年纪稍大,有家室,看沈淮序这孑然一身的状态,感慨道:
“真羡慕你们这些还没成家的,下了班还能继续呆在医院做自己的事。”
“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就不行喽,还得回家带孩子,抽不抽的出来时间写文章都是另一说了。”
沈淮序寒暄两句接下,医生有时候聚在一起,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话题。
老医生印象里,他每次都是换了班又回自己的办公室接着写文章,但今天却准点脱了白褂就准备走。
好奇问:“小沈你今天不留医院了?”
沈淮序把白褂叠的规整,“有点事,不留了。”
估计以后,他都不会再留在医院写文章了。
还有个比写文章和做手术麻烦的多的事。
不光老医生稀奇,护士台的小护士看到沈淮序准点下班也没反应过来。
“沈主任不是每次都写完第二天的报告记录才走吗?雷打不动的,怎么今天下了手术就走了?”
“我记得沈主任从来没有准点下过班吧?怎么今天就走了?”
“工作狂准时下班只有一种可能,别不是……咱医院创收不行了吧。”
此时,坐在办公室的张院长莫名打了个喷嚏。
车子一路行驶到小区楼下。
沈淮序崇尚效率,所tຊ以,从做下决定到搜集资料,从敲定合同到安排搬家,总共不超过两小时。
车门开锁,闪送正好送到。
有序高效,是他一贯的人生准则。
但对于享受随机和活在当下的温柠来说,她反正不理解,沈淮序这个时间出现在她家门口的行为。
她听到他云淡风轻的回答——来当孩子爸爸。
温柠原本有些顿住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昨晚考虑爸爸还是叔叔,说的那么淡然,现在这是考虑好了?
但她还记着仇呢,温柠双臂抱胸,虚张声势的大小姐姿态很足,仰头质问:“所以,沈医生大半夜来我家门口演讲?”
开口还特意喊了沈医生,拉远两人距离,也不忘阴阳怪气。
如果身后有尾巴,现在早就高高竖起树威了。
沈淮序被她这不带遮掩孩子气的神情逗得想笑,但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盒子,公事公办道:“来给你看样东西。”
温柠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拿了个盒子,体积不小,看起来还有点年代感,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沈淮序:“要在这儿看?”
他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睛,不急不忙的样子,明明是他登堂入室,看起来反倒比她还有底气。
温柠败下阵来,率先撇开视线,让出位置,“你先进来吧。”
沈淮序进门,不动声色地扫视过房子内部,格局和他的一样,只是完全对称过来。
他以为沈书艺的房间就够麻烦了,没想到这里布置的看起来更繁琐。
眼前一条长廊,两盏壁灯如明月,又如明眸,大面积的白色和米色,配着纤细的黑色钢窗和旋转楼梯。
又因为她的职业,进门右侧是一整面墙的书柜,一层层错落开,不同视角望过去,构成了奇异又和谐的韵律美,不像是书柜,更像一个艺术装置。
书墙对面是一整排拱门式的落地窗,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照进来,不像是宅在家里,反而像度假。
岛台和客厅茶几都摆着大瓶的插画,花花绿绿的,明明是秋天,也能把屋里装扮的春光明媚。
她在医院的时候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沈淮序收拢思绪,敛了敛眸,也没往里走,只把盒子放在入户走廊旁的岛台上,“你打开看看。”
温柠走过去,半信半疑的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又瞥他一眼,眉眼间满是纳闷。
最上面的纸张泛黄,翻过来,是沈淮序的出生证明,年代久远,拿起来感觉风一吹都会散,背面有父母信息,还有一个婴儿的脚印。
这东西,别说别人的,她连自己的都没看过。
沈淮序给她看这些干嘛?
温柠视线错愕地落在他身上。
见过他的这几面以来,无一例外都是职业的、正式的打扮,这么休闲的……还是第一次见。
而后目光微敛,问:“你拿这些东西过来干嘛?”
“一个陌生人当孩子父亲确实不合适。”寂静里,他的嗓音听起来更加冷隽,“在这件事发生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彼此不熟悉,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想要认识一个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速的方式。”
他说这话时条理分明,因果明确的像是提前拟定了大纲。
虽然诧异,温柠也不忘装模做样的嫌弃,“……你这个,你出生证明上的脚丫子不好看。”
不管他来干什么,反正底气最重要。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占了下风。
沈淮序身体微微倾斜,姿势舒适,和温柠紧绷的体态截然相反。
看到她虚张声势的表情,他站在她旁边,把剩下的资料,一张一张给她展开。
“今天下午,我让人把我所有的资料都整理了下,从出生一直到毕业,我就读的学校,教育经历……”
温柠听着,视线追随着他的手。
出生证明下面,是幼儿园的入学证明、小学毕业的成绩单。
印刷的无比精致,也不知道温女士那儿有没有保存她的。
再往后,应该是初中的毕业照或者生活照。
她看到跟他合照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年,估计初中念的是国际学校,她一眼就看到中间黑色头发的沈淮序。
虽然长相没多大变化,看起来还是一脸高冷,但五官比现在稚气多了。
估计在他们学校,也是个校草的水平。
一张张照片过去,几乎是沈淮序从小到大的样子。
温柠不忘默默点评,竟然都没有长相尴尬期,她中学的时候留过厚刘海,那个时候拍的照片难看死了。
就是到教育背景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卓越人才培养计划、少年班录取通知书
中考、高考、研究生考试的免考证明……
温柠挑了挑眉,所以,在同龄人还在念初三的时候,这人直接就变成一个硕士了?
难怪是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那时候她在干嘛,她别不是还在玩儿泥巴吧。
“还有个人资产以及法律身份的证明,父母在国外经营公司,我有部分持股,所以每年赚的钱,除了医院工资,也看公司经营状况,不过对抚养一个孩子来说,应该不至于不够,家里爷爷退休在国内养老,身体还算健康,不需要后辈照顾,还有个姐姐,那天你在医院见过了……”
前面听的还好好的,就是说到姐姐,温柠又不可避免想起了一些尴尬的事情,只好更专注地盯着他拿出来的资料。
照片下面,是国家政务服务平台的婚史记录、中国裁判文书网的案底记录、个人信用信息服务平台的网贷记录、执行信息公开网的信用记录、个人资产的银行证明……
温柠看着那一大串数字,这可不是不够,是够够的了。
她手掌不自觉落在肚子上,默默呢喃——宝宝,你是要含着双倍的金汤勺出生啊。
盒子里的东西被一件件取出来,是沈淮序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然后放在最下面的,是几张银行卡。
温柠忍不住道:“也没必要这么齐全吧……”
沈淮序反倒注视着她,语调比往常带了些郑重,“你觉得在怀孕和抚养孩子的过程中,父亲和母亲的付出能有明确划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理不直气也壮的答,“当然不能。”
“既然这样,我们不结婚也不住在一起,你是想单方面对ta付出?”
温柠脑袋卡了一下,“我没这么想。”
“既然是两个人共同的责任,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作为一个父亲负责的提议?”
温柠不知不觉就被他的问题带着走,“谁说当爸爸就得……结婚或者住一起了。”
但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好像是这样。
沈淮序把刚刚被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又重新放回盒子里。
整个过程不紧不慢,仿佛今天被审视的不是他,而是温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她来说有些煎熬,直到他把盒子推到她面前。
沈淮序开口,“温柠,我们谈谈。”
见他一脸肃然,温柠打量着疑惑道:“谈什么?”
该谈的,在医院不都谈好了。
他的手掌轻拍了下盒子,目光没有收敛,“你不用担心骗婚的风险,我的一切法律和生活资料都在这里。”
像是羽毛在身体上轻抚而过,不痛不痒,却令人难耐。
温柠莫名颤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温柠摆烂的嘴硬。
她也确实不知道,既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他们俩到底该怎么分配职责,怎么相处,这是个尖锐的问题。
“我理解你不想结婚,但是父母那边需要解释,你需要照顾,所以针对目前的状况,我们需要一段婚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在这里停了个气口,温柠觉得自己心脏都被他一句话给吊起来,才听到他说,“以及一份试婚合约。”
温柠抬眼看着他,重复了一遍,“试婚?合约?”
沈淮序点头“嗯”了一声,“从你怀孕到分娩,再到孩子出生,有两年都处在脆弱期,两年之内,我会尽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如果两年之后……”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如果你到时候觉得,这段婚姻仍然没有任何维系的必要,那我们就去领证。”
“领离婚证。”
“但我仍然会承担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温柠有些被沈淮序的严肃震惊到,不过一个晚上,他就想好这么多,桐桐就算是让从家里拿一个U盘到公司都得加急,更何况他从小到大这么多的资料。
她眨眨眼,tຊ放下戒备,给个机会也不是不行:“好。”
沈淮序办事效率极高,在手机上操作两下,直接递了过去。
温柠垂眸是大片密密麻麻的汉字,瞥他一眼问,“这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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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草拟的协议。”
“……”
温柠现在后知后觉,不知道是该说他有诚意,还是该说自己现在有点像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他没可以留给她思考的空间,又道。
温柠接过手机,拿到手上的感觉和他本人很像。
很有存在感,也很凉。
屏幕上写的每一条都逻辑清晰,像是法律条文,温柠对这些向来不怎么来电,但他绝对是有备而来,不然今天也不会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走。
分明一开始是否怀孕、是否结婚的主动权都牢牢握在她手里,现在却莫名被反客为主。
“我们可以协议结婚。”她自知已在下风,于是故作底气道:“但是我也是有条件的。”
“嗯,你说。”沈淮序道。
温柠:“等协议时间到,离婚了,孩子归我,你不能和我争夺抚养权。”
比划着还自己低声嘟囔了一句,“那我以后不就是二婚了?”
她说话和看协议的时候,小动作不少,像个装腔作势、舞刀弄棒的小猫,即使炸了毛,也不是野兽。
沈淮序唇角勾了勾,“这么确定?”
甚至都没有加一个如果。
温柠深陷思考,不自觉轻咬下唇,闻声恍然抬头问:“什么?”
“没什么。”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温柠又埋下脑袋,有条不紊的罗列着,“还有婚礼有关的一切,我们也不是真的结婚,就说我身体不方便,不办理。”
沈淮序点点头,把她刚刚说的一一补充进协议里,随后眼神从屏幕上离开,“还有其他的吗?”
温柠摇摇头,“你不需要问我吗?”
“女性在婚姻里本来就更容易占劣势,我理应比你更袒露。”敲字的手指终于停下,沈淮序抬眸道:“而且,我相信你。”
语气斩钉截铁,搞的她恍惚有种在宣誓的错觉,温柠呆愣片刻,尚未启唇,男人继而道:“电子版发给你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我会把纸质版带过来签字确认。”
温柠整个人都像是被丢上流水线,机器开关一打开,她就被他带着走,一刻未停。
但也有一刹那觉得莫名其妙。
结婚、和另一个人组建家庭,曾经在她眼里是一件爱情导向,感性的,需要冲动的事。
她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可能是在别人的欢呼声里,可能是在被多巴胺支配的时刻,可能是在喧嚣的感觉里。
但她从来没想过,会像是拿出账本,一笔一笔的去算明白账一样,算这个婚到底该不该结,怎么结。
她以为她会嫁给爱情,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还是嫁给了婚姻。
注意打定,拟好了协议,温柠以为今晚就这么结束。
没成想,临出门之前,沈淮序又扭头让她跟上,“你先跟我来一下。”
温柠有些纳闷:“还有什么流程?”
签字画押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拍个入狱照?
不过确实,结婚跟入狱挺像的。
直到亲眼看到他打开隔壁邻居的大门。
“你住这儿?”她匪夷所思。
“嗯。”他答。
“你什么时候住这的?”她又问。
“今天刚搬来。”他又答。
怔了两秒。
温柠得出答案——这人疯了。
万一她的信息是随便填的呢,万一她填的是温老板和江女士住的房子呢,他难道要跟他们去做邻居吗?
难怪他穿了件黑色卫衣和休闲长裤,一幅邻家小哥既视感,原来不是西装革履拿着协议谈判,是来邻居家串门。
男人貌似对她的困惑不以为意。
沈淮序轻扶了下眼镜,黑眸因为走廊上刺白的灯光微微眯起,视线凝聚在她身上,“方便照顾你。”
温柠噎住。
如同迎面一个暴击,都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哼哼唧唧看着他打开的门,“那你把我叫出来干什么?”
“总不能是让我搬到隔壁吧?”
两人一个走廊之隔,沈淮序站在对面扶着门道:“你过来。”
温柠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反骨,觉得对面那间房子里有洪水猛兽,干脆利落拒绝,“不要。”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今天一晚都在被他带着走,还真把当什么听话的小女孩儿了。
温柠不想继续听他说话了,手掌落在扶手上,脚步后退想要关门就走。
“等等——”
沈淮序腿长,只迈了一步就摁住她的手。
男人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纤细的手腕,力度很轻,又似乎无法挣脱。
他掌心温热,干燥,指腹的某个位置还带着薄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拿手术刀的原因,她就这么被他扣住,连带着脖颈都跟着指尖下意识颤了下。
“你干吗?”温柠直勾勾看着他,没好气道。
每次都这样。
次次都能在她拒绝的时候再把人拉回来,还能让人找不出发脾气的理由。
沈淮序拖住她的手腕,“给你输指纹密码。”
男人就在她身侧,两人距离贴得很近,一股热源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过来。
温柠耳廓莫名染上一丝红晕,抬头瞥他一眼。
沈淮序垂眸,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眼睫,收回眼神,语气放缓道:“你有事,可以随时进来找我。”
有种他的领域,她可以随意进的感觉。
温柠心头微动,然而下一秒,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和别扭的原因。
整个人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抽回手,“我不会给你我家密码的。”